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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仍疑惑,不约而同望涤砚。 回禀各位大人,确是君上谕旨。涤砚上前一步恭身。 顾星朗曾巡大祁全境下令备战,此事已传得沸扬。那么宫中于此期间接过密旨,亦不奇怪他们的主君,永远那样亲和又遥远,且近一年行事愈发出离,叫人捉摸不透。 敢问涤砚大人,君上现下,是否真如传言,又去了西境? 涤砚稍思忖似为难,片刻道:君上确说,要赴西境之西一探究竟。 群臣皆变色,国战当前,青川不宁,君上到那荒僻之地,意欲何为? 放肆。顾淳月冷声。 那言官自知失言,没再继续,面上焦灼却拢不住。 君上令全境备战,不多时,敌军果然来犯。却见顾星漠站在玉阶第二级,娓娓述来,可见圣驾虽在外,对时局了如指掌、决胜千里,众位臣工,当放心才是。 他讲话之措辞语气极为老成,带着镇定人心之力,满朝文武再是一怔。 至于方才大将军之言,本殿赞同。蔚军围城,却不攻打,当是明白此城难攻,与其硬拼自损,不若静候消耗。然梅周物资丰厚,纵军民众多,紧闭城门供给个十天半月不在话下。十天半月,咱们耗得起,蔚骑未必,一旦北境告捷,边境军南下,他们插翅难逃,只有全军覆没。 底下安静有顷。 此理咱们能想到,对方如何想不到?他们若因此等不得,明日,或者这会儿就发起强攻呢?一文官问。 梅周城高墙厚,战力不可小觑,守城一万对攻城三万,算上守方本身优势,顾星漠向柴瞻,很难败吧。 殿下明断。 可北境战事自开局便蹊跷,内奸之说不断,许多排布也确被提前知晓了,导致死伤惨重如此形势,怎还能对边境军抱指望?怕只怕,再无捷报,蔚军持续南下,梅周一万抵御三万足够,抵十万呢?十五万呢?另一人紧追。 北境一战十余日,我方损失惨重,对方亦非全无伤亡,此其一;皇后懿旨到北境后,五边全部调整策略,当晚蔚营更遭遇火袭,我军趁势直攻,杀敌近万,此其二;战局已有扭转之势,至少颓势得遏制,诸位真觉得,蔚军还能剩下十万、十五万攻打梅周? 此一番分析面面俱到,又句句点在要害处。众臣望着阶上小少年,一时神情复杂。 却见顾星漠缓步而下,走到柴瞻面前,拱手一礼。 臣不敢。柴瞻忙拱手还礼。 梅周暂时无碍,但本殿确与诸位臣工一样,心绪难定,还有问题想请教大将军。 殿下但问无妨。 目下我大祁遭两国,应该说三国围攻,事已至此,重提崟国反易厘清局面,三地战事同时起,又留了近二十万禁军拱卫国都,兵力相牵制,哪方战局都不得解。本殿私心想着,不若先集中火力拿下一方,如此,紧绷之势可得缓解,于朝臣、百姓、乃至浴血在外的将士,也是慰藉。 群臣皆觉有理,纷纷称是。柴瞻沉吟片刻,殿下之意,是要再拨些禁军往边境? 顾星漠点头。 殿下属意,先解决哪方? 白国。 鸣銮殿中半刻缄默。 南境乍看是与白国相抗,实是对抗两国。终听一直沉默的纪平开口,白国南部的蔚国驻军已经全线出动,论兵力,与增援后的我方南境军不相上下。既要先挑一方拿下,自然要选最弱的一方。 顾淳月自朝议开始便盼着纪平不要开口。 时岁流淌,他越发地像纪桓,不开口已如深水叫人难安,一旦开口,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偏谦和如昔,滴水不漏,不像有任何盘算。 那纪大人以为,该选哪方?顾星漠回头,十分顺畅改了素日里姐夫之唤。 西边。叛军之中,乌合之众不在少数,我方又有沈疾、薛战两员大将坐镇,一旦兵力到位,攻无不克。 群臣深觉有理,又纷纷称是。 顾星漠若有所思,大将军以为如何? 柴瞻抚须,其实依臣之见,维持现状观其进展,再行调兵,最为稳妥。 顾星漠拜向淳月和顾星延,臣弟之所以倾向南境,因其虽是两国联军,不若一国军兵配合默契,其实有机可乘。但纪平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大将军之意,于国都稳定、社稷稳固最益。最终定夺,还看长姐与七哥。 宁王看向顾淳月,顾淳月接其眼锋,两人达成共识。 且先依大将军意思,维持现状,下回合军报传来,再做定夺。 时近正午,柴瞻并纪平领群臣散。纪平走在最后,刚要转身,淳月微启口想问他是否留下用饭。 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向来注意,余光瞥见了,笑笑,还有公务要处理的意思,揖了一礼,转身离开。 淳月望着他背影许久无言。 朝堂事素讲秉公,便是君上与中宫,该为君臣时,也不会囿于夫妻情面。但听宁王在旁柔声,长姐无谓忧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