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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仲依旧望着满城氤氲,并不看他。 总共三百吧,都在那里了。慕容峋一指门楼东北向的宫阙,该有那么一处,只街道上众人看不见,真是勇士,个个身手了得我都舍不得杀。但刀剑无眼,战场上不是舍不得就能留命,他们为你卖命,便只能殒命,仲兄, 无影林阵不是非在高木林间才能用。阮仲持续看着满城氤氲,这战阵我也不止排了三百人。六百。 那风声起于他话音落处。 嗖嗖响在城中檐顶并较高建筑的二三层之上,但见主城道上站驻的蔚兵从南至北一个个倒地,悄无声息地,只风声如雷,飞身如影子的崟兵们手头长刃在速移的身势中劈出银光。 放箭!慕容峋急声。 慢着!阮仲大喝紧踩在对方话音上。 檐顶层楼间风声刹,同样伏在高处占据有利位置的蔚兵们纷纷箭满在弦,只没松手。 你是真不怕我杀了她。 竞庭歌已觉脱力,若非被阮仲提着几乎要站不住。 真要杀,阮雪音都不阻,我阻什么。 阮仲稍怔旋即笑,似叹似笑,我崟国的满朝文武呢?带他们过来,我有话说。 我可以拒绝。 三百忍兵的战力要拖到北境兵马至,难是难了些,并非不可能。 顾星朗不会帮你了。慕容峋难得深静,他这时候再出手救就是傻瓜。封亭关的几万人敌不过祁蔚合力,这一路南下,都不知折损几何。 所以让你带我的臣子们来,还听不懂么。 慕容峋亦稍怔,想与竞庭歌交换眼色发现只能看见她脖颈间血红。带过来! 文臣居多,占了大半;武将们尤其被五花大绑紧紧捆缚着双手,至门楼前,仰面朝阮仲高喊: 臣等都非贪生怕死之辈,君上要死战,臣等以死相陪! 慕容峋兵临城下,血性的武将一马当先,很多怕是已经殉国。仅剩的这些,衣袍战甲上亦是血迹斑斑,喊话这人双目猩红,该也经历了鏖战。 该是林崇的旧部,两月前追随阮仲兵变的将领之一。 便听其余文臣也都肃声,高道以死明志。 被擒被缚难于还击,也只能是一死了。阮雪音心中苦涩,阮仲面上却仍有笑意,看着慕容峋再道: 我还想见我的子民,锁宁城百姓。 我未伤百姓,有也是误伤。人人都还好好关在门窗里。只是你想见,他们未见得敢开门开窗。 主城道西侧中段,二楼,一声吱嘎。 有人探头,是个老者,须发半白,双手撑窗台。 又一声吱嘎。 再一声。 楼廊下门也一扇扇开了,男女老少或整洁或狼狈走出来,都怯怯的,孩童躲在妇人身后,紧紧攥着母亲的手。 满城血腥气,黑甲褐甲的尸首还错陈街巷间。 上个月也是站在这里,我与丛若谷论君道,说愿改世袭为禅让,能为大, 被缚的群臣中有人躬身,该就是丛若谷。 不是权宜之计。真心话。阮仲继续,崟国三百年国史,我是在位最短的君,尚没为此国此民做任何事,只引来纷乱与战争,愧对当日门楼上许诺。 他愧而不卑,站得笔直,仍牢牢钳着竞庭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推行禅让制,会改许多旧制、重立新规,包括让女子上学堂、入仕途,包括男子只能娶妻一人,国君为表率。 他再次笑起来,是这些年阮雪音见他笑得最多的时候, 都听着像大话吧。因为没有机会了。你们大可以认为是人死前的扬旗,为流芳后世说的漂亮话。但我,又哪里会流芳呢。 君上! 门楼下呼声震天,阮仲高声打断: 众卿都是死国之士!但我不能决定你们生死。我只能决定自己的。如有可能,我希望你们都活着,祁君仁义,蔚君也非嗜杀之人,我相信,你们会同祁民、蔚民一样被平等善待。会么,祁君? 顾星朗驾奔宵在道中,四下皆百姓,满地是尸首,阮雪音就坐在他身前。 会。顾星朗高答。 阮仲点头,又低看竞庭歌,手上利刃显著移动,真想拉你一起啊。既要统一,还留你这祸患做什么。 五哥再听臣妹一言! 阮雪音脱口,翻身下马直奔凌霄门。 没人敢拦,没人能拦,她狂奔踏过满地血腥经过慕容峋身侧低道一句接到她赶紧找医者,冲进了凌霄门。 阮仲当然会等她。 他依旧牢牢钳着竞庭歌,转身向台阶看着阮雪音上气不接下气出现在视野里。 竞庭歌裙裾鞋上还没有出现流淌的血迹。阮雪音停在一丈开外确认,仍觉心惊,忙不迭道: 五哥既决定要降,何必再添人命 你知道我不会降。我是国君,亡国自当殉。 阮雪音自然知道。当初锁宁城外就同五哥说过,不要把命赌在一种选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