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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接下来的安排,程玄不免有些犹豫。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只是迟疑片刻,仍是决意那么做。 楚长宁唇角讥讽:“说得好似我有选择的余地,皇上又不愿放过我,何必作出假惺惺之态,令人作呕。怎么,你又想把我关起来,是吗?” 程玄上前几步,站定到她面前,替自己辩驳:“两年前,朕全心全意信你,还不是被你们戏耍欺骗?” “皇上信我?你信我,所以在我身边婢女安插人手,如果没有猜错,那人是春栀,这就是皇帝所谓的信任?”连她阿娘爹爹都不晓得,这个秘密一直埋在楚长宁心中,直到今日揭破:“还有八皇子,皇上答应过留他一条性命,落得这样的结果,固然有他作茧自缚的缘故,也有皇上主动递刀,借刀杀人。看守广安宫的侍卫,没有得到皇上的授意,怎会轻易被买通……他已经成为一个废人,威胁不到皇位,可你还是设下圈套,引他上钩,这一桩桩一件件,叫我怎么信你?” 程玄怔在原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离开盛京,是不是因为八弟?” 不等楚长宁开口,他自问自答:“你跟八弟的前尘往事,朕都可以不在乎。八弟也曾欺骗过你,你能原谅他,为何不肯原谅朕?朕那么爱你,以后定不负你,信最后一次好不好?” 楚长宁无动于衷,轻哼:“你们皇家的疑心病,到了你这里,更是病入膏肓。皇帝舅舅也曾真心疼爱过我这个外甥女,可一旦与帝王权柄沾染,还不是要将我送去北梁和亲,后宫之中诸如皇后林贵妃,以及皇上生母沈太后,哪个不是在权柄面前不堪一击?你说你爱我,可你根本不懂爱啊!” 楚长宁的话,程玄反驳不出,因为事实如山,座座压在脊背,他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程玄从后面轻轻拥住面前的人,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胛:“朕没有爱过人,也没有被爱过,但可以学着怎么去爱你,长宁,你等一等,等朕学会爱你。” 母妃在沈家满门抄斩后,在甘泉宫的一场大火弃他而去;先帝是既希望他卓秀,又害怕他过于出色;从小抚养长大的奶娘只告诉他要复仇,要振兴家族,没有谁告诉他如何去爱人。 父母情浓,家族和睦,他无比艳羡楚长宁的家庭,晓得楚长宁不缺爱,也不稀罕他的爱,除了利用权势,几乎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她留在身边。 他不敢奢求什么,就算她恨自己也好。 楚长宁挣扎开身后人的怀抱,循循善诱着:“真心喜爱一人,是平等交流,是隐忍克制,不是禁锢占有,臣女可以再信一次,但皇上必须要放我归家。” 怀中一空,程玄幽深的瞳孔陷入挣扎,一口拒绝:“待成婚后,朕定陪你回家。” 楚长宁并没有多失望,别开脸去,一言不发,径直踏入那座雕梁画栋的囚笼。 留在原地的程玄,哇哇大叫:“这两年的账,朕还没同你清算,恃宠而骄,信不信朕敲断你的腿,看你还……” 回应他的,是哐当一声合上的门。 程玄哑声片刻,嘀咕一声:“还挺有脾气。” 日头西移,小路子亲自去一趟大长公主府,传话:“太后身子不适,留县主在宫中小住几日。大长公主和驸马切莫挂念。” 夜幕降临,宫殿内早已掌灯,橘黄的烛火,将殿内照得灯火通明,微风拂过,卷帘轻摆。 身侧侍女轻声说:“廊下风大,县主还是回寝殿歇息吧!” 被叫破后,程玄干脆把春栀派来伺候着。 次日用早膳,身边有个小宫女拿着毛笔册子记录着什么,楚长宁轻扫一眼,也不追问。 晚间,等楚长宁歇下,那册子被辗转送到御书房。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景阳宫外,有御林军看守。 细数时日,已过去一掌之数,前几日,楚长宁还能保持镇定悠闲地赏花,时间越是后推,心底的那股不安越渐浓重。 换作从前,那厮早已来同她求和,可这几日却不见动静,一直被关在景阳宫里,耳目闭塞,楚长宁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这景阳宫里,可有名家古琴?” 自来到景阳宫伺候,都不曾听县主开口对自己说一话的春栀,眼睛亮了亮:“有的,奴婢这便去库房取来。” 夜色浓稠如墨,半空高悬一轮弯月,周遭星辰黯淡无光。 御书案上堆积的奏折,如一座小山。 下完早朝,帝王一直批阅到深夜,身边的小路子适时提醒:“皇上,夜已深了,该歇息,龙体要紧啊!” 程玄这几日吃得香睡得饱,每日都是精神抖擞,闻声,抬眼朝外边望上一望,扫到御书案一角的册子,看了起来。 上面记载的,都是景阳宫里一日吃穿用度,以及楚长宁平日里都做了什么…… 看罢册子,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一只木匣子,收纳册子,又原样放回。 见帝王走出御书房,小路子一招手,立时有掌灯的小太监并列两排,走在前头照明。 刚走到回廊,兜头一阵魔音入耳,激得人心头突突直跳。 “何人在深夜扰人清静,来人,速速去拿人,重重杖刑二十。” 闻得帝王不愉,小路子眼皮一跳:“回皇上,这琴音,似乎是从景阳宫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