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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第213节

    看那瞠目结舌的蠢样,难道你没理我还拉偏架!

    你跟我有拉偏架的交情么?

    还是说你想利用我让程蔷难堪!

    荣烺杏眼微微眯了眯,我讨厌程蔷和你利用我可是两码事!

    荣烺很嫌弃的从李尚书尴尬无比的脸庞移开视线。

    荣绵一向心软,看李尚书这样尴尬,就想为李尚书圆个场,偏程蔷此时对令史道,“赵家往外藏匿的财物,凡那些收留财物的亲友,凡藏匿财物的庄院,一律查封。”

    令史收到指示,快步离开。

    大家继续投入案情之中,此话题打住。

    李尚书的脸慢慢地慢慢地涨的猪肝一样红。

    赵家隐田案看似一桩大案,事实却是由无数小案组成。光是那些隐田户数就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另则还有赵家与粮商、银号勾结,操控粮价的案子。另则,还有赵家在老家河南呼风唤雨,这个庞然大物形成的过程中,有多少家族遭到打压、欺凌、破产,从而被赵家抢掠财富。

    窗外从光亮到夜幕降临,荣烺是用过晚膳才与兄长一道回宫的。

    方御史等人皆送至门口,荣烺看着御史台其他房间已掌起烛火,问,“晚上也不休息么?”

    方御史道,“有大案时都这样,这件案子牵扯太大,早一日理清楚,涉案的百姓、店家就能早一日回到正常生活。”

    荣绵道,“你们也不要太劳累。保重身体方能为朝廷效力。”

    晚间的夏风格外舒服,还带着不知何处的花香。荣烺说,“这案子是个警醒。土地不可兼并过甚。再者,若高官至一部尚书,其人生志趣还是为儿孙多置田地多攒银钱,这真是太悲哀了。”

    “路经一块青青麦田,唯有知此田为自家田方喜。”晚风拂动荣烺的流海,她站在御史台门前,晚霞在她身上披满霞光,荣烺唇角勾了勾,“几位大人留步,我与皇兄明日再过来。”

    荣绵一向骑马,荣烺坐车,荣绵先把妹妹送上车,自己方上车。

    望这对兄妹浩荡离去,方御史等人方转回机要室继续忙案子。

    第288章 灯灭之九一

    殿下

    正文第二八八章

    荣烺对程蔷没什么改观,但也承认此人是一位能臣中的能臣。

    这是荣烺回宫后跟祖母说的。

    郑太后一乐,“没拌嘴吧。”

    “拌不起来。”荣烺端着柳嬷嬷煮的甜汤喝一口,“程御史一门心思都在查案上。我又不会不讲理去找他吵架。倒是李尚书,脑子真是不够用。程御史那洞若观火的样儿,我看一眼就把李尚书看穿了。弄个下不来台。还刑部尚书呢,真丢人!”

    “御史台是皇帝的大臣,自然会强势些。”

    荣烺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非常好奇,“难道其他衙门的官员不是父皇的大臣。”

    “不是这个意思。”甜汤放了桂花蜜,桂花香气飘散开来。郑太后道,“御史台纠察百官,是直属皇帝的。譬如五品以下官员赴任,吏部考选后就可决定。御史台的考选是不经吏部的,而是御史台自己考选,然后由皇帝亲自考察,之后再到御史台任官。到御史台后还有半年到一年半不等的考察期,合格后才能真正入职御史台。”

    “所有衙门里,唯有御史台的折子是不经内阁可以直达皇帝御前的。”郑太后道,“所以,御史也被称为帝王的臣子。”

    荣烺想到前事,“那这么说,上回御史上表让我搬后宫的事儿,颜相算是被迁连了。”

    “也不算。御史台的奏章与颜相关系不大,但翰林上表,就与他相关了。”郑太后道,“颜相近来有些懒散了。”

    “颜相每天在忙什么?河南巡抚奏有关赵家案的事,他都直接将人移交御史台,让御史台拿主意。”荣烺对颜相的印象既深又不深,印象里是个文雅温和的大臣。

    郑太后并不在意此事,“既然是御史台的官司导致河南官情紧张,自然要御史台出个章程。内阁贸然插手,可能会影响御史台在河南的布置。”

    荣烺三两口将甜汤喝完,将小碗一放,就让林司仪帮她准备沐浴,还有准备明天出门的东西,“咱们自己带些点心,御史台的点心太甜了。”

    郑太后笑问,“你明儿还要去啊。”

    “当然了。”荣烺兴致颇高,“我得把这案子跟完。这叫有头有尾,祖母不常教导我做事要有头有尾么。”j

    郑太后轻轻哼笑,说的这么好听,荣烺干的那没头没尾的事多了。无非就是在兴头上,要多看看。

    荣烺沐浴后就跟祖母睡的,没回自己院儿里。第二天她也精神百倍的去了御史台,这一日的御史台依旧干劲十足,只是内阁打发了更多折子过去。

    因为御史台查封赵家私匿财物的所在,要知道赵尚书还没倒灶前是帝都一等一的高官,赵家的亲朋故旧,皆显赫人家。

    赵家人要藏财物,除了搁庄子藏起来的,就是亲戚朋友家了。

    赵家的亲戚朋友,都是官宦人家。

    结果,御史台一查封,今日早朝就有官员控诉御史台封自家大门,连出门上朝都被御史台的御史搜检全身,简直岂有此理。

    这里面涉及的还不只官员,亦有宗亲。

    郢王代宗亲上表,有宗亲家也无缘无故的被御史台封了大门,出门买菜都不让,生活十分不便。

    他们愿意协助御史台办案,但御史台这样霸道,十分欺负人。

    关键,除了上朝的宗亲大臣,还有不上朝的僧录司道录司抗议,说御史台把庙门观门给封了。

    另则,亦有帝都府上书,御史台大范围查封店铺,令市坊商贾非常忧心,亦有商贾到帝都府请命,他们愿意协助案情,但请早开店铺,不使他们生意损失过大。

    这些事情都由内阁处理,内阁令御史台给出答复。

    光是送来的折子就有三尺高,荣绵一见,顿时有些着急。

    李尚书一副站干岸看好戏模样,他不忘安慰荣绵,“大殿下放心,御史台必有对策。”

    方御史冷静极了,淡淡道,“既说要协助御史台办差,就拿出诚意来。光上下嘴唇一碰,就说协助,我们御史台实诚,不见到实际表现就封着吧。”

    程蔷也完全没理会的意思,拿起一份新卷宗摊开,随口说,“两位殿下要是不忙,不妨将这些折子处理了,也能帮些忙,比干坐着强。”

    李尚书道,“程御史,你说话客气些。两位殿下是来旁听学习的,什么叫干坐?”

    程蔷道,“百学不如一练。我相信两位殿下是愿意练习一下处理实际政务的。”

    程蔷漆黑的瞳仁望向荣绵荣烺,正色道,“不是殿下们批过还要由大臣再审阅纠正的政务,是殿下批阅后直接回复照办的政务处理。殿下们愿意试一试么?”

    荣烺当时就想应下来,不过,她还是看向自己的兄长。荣绵道,“我愿意帮忙。只是我现在还只是学习理政,这不要紧么?”

    荣烺立刻劝兄长,“皇兄,这没关系。一则给咱们练手的必然不是非常要紧的政务,二则还有满朝臣子,纵你我有所疏漏,也有补救措施。”

    程蔷对令吏一抬下巴,“将奏章给两位殿下抱过去。”

    李尚书出手相拦,“大殿下学习政务已有几年时间,公主殿下年纪尚小,之前未学过理政。此事还是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了。”

    荣烺平是最恨这些绵里藏针的话,原本挺高兴的脸孔瞬时便冷了下来,她微微抬起下巴,不悦的看向李尚书。程蔷淡淡道,“吃饭要学么?饿了自然会吃。走路要学么?摔几跤自然会走。写文章用学么?情之所至自然成文。理政要学么?想解决困难自然会找到方法。你打算给公主找一百件相同的政务,让公主照着那一百种解决方法再去处理第一百零一件政务么?”

    “愚钝。”程蔷给冷冷李尚书一个评价后,问荣烺,“公主殿下以为呢?”

    荣烺这一刻的感受,真是比吃了人参果还要舒畅。她甚至忘却与程御的旧怨,瞥那愚钝不堪的李尚书一眼,道,“我看程御史的话在理。”

    李尚书铁青着脸,强硬的自座椅站了起来,“我反对,我以刑部尚书的身份,反对此事!方左都御史,我要知道您的态度。我要知道,程右都御史是代表您的态度吗?”

    荣绵未料到李尚书这样激烈,顿时一脸为难。

    一直埋头处理卷宗的秦寺卿立刻放下笔,当即起身表态,“我身为大理寺卿,虽官位不及三位大人,但身为三司之一,我先表态,太后娘娘即着公主殿下来旁听学习,就是信任公主殿下的能力。我赞成程御史的提议。”

    李尚书难色难看至极,秦寺卿的表态代表即便拿到方御史那一票,也只能拼个二比二。

    方御史对李尚书的反对未置可否,转而问,“两位殿下的意思呢?”

    荣绵接收到他妹的目光,荣绵再重视李尚书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同胞妹妹,荣绵安抚的看李尚书一眼,“公主时常帮皇祖母念奏章,我看公主很明事理。就是政务上,若公主有不解的地方,我可以教给公主,卿等也可为我与公主解惑。”

    李尚书顿时跌落谷底。

    李尚书也有自己的铁律坚持,“我反对公主处理政务。政务不是小孩子游戏,眼下案子繁忙,没时间指点公主学习!这些奏章今日就要批阅好,发还各官员。公主可以在这里旁听学习,但不能因公主拖慢政务,这件事不行!”

    方御史折中说,“要不公主就给大殿下做辅助。”

    程蔷提笔处理了一件公文,放到一旁晾干墨迹,“何需那样麻烦,李尚书的担忧也在理。公主,您虽身为皇女,也不能拖慢政务,因为政务关系百姓的生存。不如这样,做个测试吧。”

    程蔷忽然改口,诸人皆惊。程蔷无视众人目光,“李尚书说,这些折子今日要批阅好,发还各官员是吧?”

    李尚书冷冷,“是。”

    “若这些折子李尚书来批,多长时间能批好?”

    “总得一个时辰。”

    “方大人呢?”

    “正常差不多,不过这些简单,用不到一个时辰吧。”

    “秦寺卿呢?”

    秦寺卿一肚子私心,他猜到程蔷用意,想说长些给公主多争取时间。结果,程蔷如刀目光扫过,秦寺卿心头一股寒意袭来,脱口而出,“最多一个时辰。”j

    “那便以中午为限。公主殿下将这些折子批好。”眼见李尚书要反对,程蔷一抬手制止住了。程蔷望向荣烺,“大殿下不可以帮忙。公主殿下当然也不能胡乱批阅,您到中午把折子处理好。我们趁午饭的时候抽时间帮您看看,若无需修改,以后公主殿下帮些小忙,谁都不许再聒噪!若不成章法,公主殿下就退出机要室,不许再到御史台来!”

    此话一出,李尚书都没了意见。

    程蔷那种冷淡无波的神色,看不出半点喜恶起伏。仿佛此事关乎的并非公主,而是很寻常的人。

    荣烺尚未回答,秦寺卿忍不住道,“我有异议。程御史,我们皆当官数年的人,就职三司衙门,经验丰富,一个时辰处理这些折子没问题。公主从未有过理案经验,怎么能让公主与我们一样的要求?”

    方御史亦道,“程御史,是有些苛刻了。”

    程蔷平静的说,“我半个时辰就能理好,这还是多算的。”

    “不要将公主视同于你们一般弩钝。”程蔷的视线扫过方御史、秦寺卿,最后定格荣烺,静静的道,“臣不似李尚书一般愚蠢的轻视女子,但是女子理政有天然的劣势,就譬如李尚书这样的蠢人,他们一看到女子理政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鸭子一样,害怕的浑身发抖。”

    “如果是别的女子,臣不会做此要求。但刚刚大殿下说了,公主时常给太后念奏章。皇室具有天然的政治环境,只要不是笨蛋,耳濡目染也会比常人懂得多。您又得到太后娘娘的允准来旁听三司要案,所以,我判您有一定政治能力。”

    “但是,如果您只是寻常才能,就请您退出这间屋子,退回宫闱修习琴棋书画,以后在德容言工方面发挥您应有的作用。”

    “如果您能达到臣的要求,尽管那些蠢货依旧会对您的才干视而不见,但臣会承认,您是可造之材。臣愿意您来到御史台旁听学习,顺带帮些小忙。”

    “以上。殿下同意就接受,不同意就继续像朵漂亮盆景一样坐着吧。”

    程蔷的目光几近冷酷的刺向荣烺。

    明明是初夏,暖风暖阳的室内仿佛忽然从半开的窗扇涌入无数寒流,连叫嚣最欢的李尚书此际也像半只僵尸一般,铁青着脸等待荣烺的回答。

    秦寺卿一脸担忧,方御史神色难辩,皇兄欲言又止。s

    荣烺的心情与神色已经随着程蔷的铁血发言渐渐冷静下来,她冷冷道,“这件事情不难,我也能半个时辰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