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244节
但最后他们谈妥了,奇妙极了。 詹姆斯问:“你能出什么价?” 代教授掏出了一块金子:“来自中国的罪恶。” 詹姆斯:“哦,上帝。”他拿起金子放进口袋里,理直气壮。 他说:“一张船票,上等舱,两间卧室,一个客厅,餐桌上要摆上玫瑰花,晚餐要有鹅肝和鱼子酱。小子,要葡萄酒吗?”他笑着问施无为。 代教授也看他。 施无为张口结巴了一会儿,说:“不……不用麻烦了。” 詹姆斯摇摇头:“真是个傻小子。” 代教授:“他很聪明。还有,我要两张票。” 詹姆斯:“你刚才说是一张?” 代教授又掏出了一块金子放在桌上。 詹姆斯再次把金子拿起来放进口袋里,说:“稍等一下,我这里刚好有印度来的雪茄,我愿意送给我的新朋友品尝一下。” 他很快去而复返,拿出了一个盒子,代教授看也没看里面是什么,挟在腋下就带着施无为离开了。 上车以后,代教授才让施无为打开盒子。 里面是两张银行的身份证明。 代教授:“看来是到时凭这个证明登船。” 银行要撤走,肯定英国的船来接他们自己的员工,只要证明自己是银行的职员就可以登船了。 代教授:“不过,上船时可没那么容易。要先能走到码头才行。” 施无为:“上面没有写时间。” 代教授:“身份证明有证明日期。” 施无为这才注意到身份证明上的日期很短暂,只有三个月,是上上个月签发的,距离它失效只剩下一个月了。 代教授看到这里松了口气:“接下来,我们就需要注意码头上的船什么时候到了。” 第266章 船票 一共十张可以被称为船票的东西摆在桌上。 这就是代教授带着施无为连续跑了半个月的成果。 它们可以送十个人离开这里,但前方未必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狱。 代教授:“可以去的地方有印度、马来西亚、新加坡、英国与日本。” 目的地在哪里并不能由他们选择,他只能把所有在一个月内会开船,并可以让人上船的客船船票搞回来。 在这间房间里的人共有祝玉燕、祝颜舒、代玉蝉、施无为,还有张妈,和唐校长。 张妈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叫我进来干什么哟?我哪里都不去,我怎么去外国?一句外国话都不会说。我也没本事,只会侍候人,做做饭,出去跟在这里一样,还不是要当使唤人?我不去,不去。”她一边说一边退到祝颜舒后面,“我就服侍小姐到老就可以了。” 唐校长是一个“外人”,可是以他跟代教授的关系,两人十几年的交情,他又是一个真正有资格站在这里,替自己与家人谋求一线生机的人。 他看着桌上这些东西,知道它们会让外面的人多疯狂。可代教授只不过花了几天时间就全都搞来了。 他如果想走,一定可以走得掉,他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一定都能活得富贵又满足。 唐校长摇摇头:“玉书啊,你可真是……太让人吃惊了。”他转身走到,坐到沙发上说:“我是没办法走的,倒是有心替我夫人弄一张,可是让她一个人走我又不放心,还是算了吧,我们两人在一块,死了哪一个都不缺埋土的人,就这样吧。唉。” 生机就在眼前,可因为不能一个人独活,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唐校长闭眼不看,心里一个劲的骂自己蠢,骂自己傻,骂自己呆。 他这辈子第一次犯傻是当年没有丢下学校跑掉,还一直干了下来。 第二次犯傻就是这一回了。 真他妈的……不爽快! 唉! 余下的人,就是祝家母女三人,与施无为和代教授了。 苏纯钧在上班,只能等他回来再告诉他。 祝玉燕自觉可以代替未婚夫站在这里发言,说:“我们先不要管苏老师好了,他可以等等再说。” 苏纯钧要是想跑,早就跑了。她相信他的本事不会比代教授差。他们二人都有留学背景,要去外国比普通人方便一百倍。 他不跑,在离开家以后投身官场。她一直觉得,他一直想要活得跟他的父亲不一样,跟家族里的其他人也不一样。 他是憋着要活出个样儿来的。 若是逃走,他还怎么贯彻自己的理想?完成朝父亲和家族的脸上呼一大巴掌的心愿呢? 虽然这的巴掌可能是呼在想像中的,但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终将活成与他们不同的样子。 所以她觉得这些东西让不让苏纯钧看到都无妨,他也不会因为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些救命的宝贝而悲痛欲绝。 祝玉燕说:“姐姐和无为兄是要去英国吧?那这两张去英国的是不是就是他们的?” 去英国的就是两张银行职员的身份证明,但写名字的地方是空白的,只是“以兹证明此人为汇丰银行财务管理属员”这一行字写得清清楚楚。 施无为已经看过不下一百次了,代教授也对他解释过,这是银行在给自己的部员进行撤退时留出的空白席位,但为什么会可以买到手呢? 那当然是因为银行高层要借此敛财啊。 把真正的船票卖给有钱人。 至于职员?他们可以坐三等舱回去,要是三等舱都没位子了,那就再等一等,等下一班船就行了。 万一没船呢? 哦,那你的家人会获得丰厚的赔偿。要知道在战乱的国家发生点意外简直太正常了。 施无为听了以后,当然心里不太舒服。 可代教授紧接着告诉他,黄种人在外国现在就是奴隶的身份,跟银行门口的印度人一样,人人都知道印度人是英国人带来的奴仆,印度人是英国人的下人,哪怕是在中国的大街上,你看到一个印度人,你不会认为他是一个普通人,而只会以为这是一个奴隶,哪怕他衣着光鲜。 这就是外国人看中国人的想法。 只要走出中国这片土地,在白人的土地上,白人看黄种人,都会把他们看成是奴隶。 什么是奴隶呢? 奴隶是按船算的,不是按人头算。一船奴隶多少钱。当这笔数字投射到每一个人身上时,这笔钱可能是一个小到让你震惊的数字。 代教授:“所以,你一旦走出去,你不需要去同情别人,不需要去关心他们是不是受到了伤害,你需要先在这样的歧视下保护自己和小蝉。你是一个男人,男人可以当做苦力奴隶卖出去,你可能被卖到印度去摘棉花,也可能被卖到巴西去种烟草,你还可能去铺铁路、挖矿,一直工作到死为止。但对小蝉这样年轻的女人来说,她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沦为最低等的□□,被关在只有一张床的屋子里,一天要接几十个客人,却只能吃一片面包裹腹,她会很快的染上梅毒与其它性病,也有可能早早的死在嫖客的暴力对待之下。她几乎不会有被解救的机会,因为她是一个黄种人。这跟她有多少学识无关。” 施无为一直自认并不聪明,但就算是他也知道,代教授说的都有可能成真,这只是他们在走出国门之后,可能遇上的最坏的结果之一。 或许还有更糟的。 这让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对那个想像中被夺走船票的船员的同情。 并非是那个人不存在了,而是他在思考中舍弃了他。 就算他的不幸仍然会发生,可他也决心视而不见。 假如他只能保护一个人,那他只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小蝉。 施无为看向代玉蝉。 代玉蝉没有看他,她这几天一直神思不属。虽然她已经答应妈妈要走了,可在答应之后,她的良心一直在撕扯着她。 她不想走,不想离开家人。 当头一个离开的人太痛苦了。 好像她是一个逃兵,看到危险第一个跑了。 她宁愿留在最后,等所有人都安全了之后再走。 可是妈妈的解释很清楚了,最后肯定是大家都要走的,她只是要先去那里,替大家做好准备。 在看到代教授今天拿出的所有“船票”之后,心中那一丝丝怀疑也应该消失了。 ——能弄到这么多船票,以后一定也可以继续拿到送大家来英国的船票吧? ——这一次只有两张是直达英国的,可是其他的船票应该也能通过其他方式到英国。 ——她只需要在英国再等一等,等一等,大家就都会慢慢过来了。 代玉蝉抓住身边祝玉燕的胳膊,发觉妹妹的胳膊细得吓人,好像已经没有了肉。她搂住小小的妹妹,她还是那么精灵可爱。 她想带她一起走,在英国一定可以吃饱,一定就不会这么饿了。到了那里,她一定会天天这里看,那里看,她一定会很快就适应外国的生活,交上外国朋友。 代玉蝉搂住祝玉燕。 祝玉燕拿着两张身份证明,说:“是不是要写个名字上去?” 代教授说:“没错,无为和小蝉都要有一个外国名字。无为的身份信息我已经准备好了,就是还没有取名。小蝉在身份上跟无为是未婚夫妻,这样她就可以跟未婚夫单独旅行,未婚夫求学当中,她也可以跟随他住在当地,加入教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她问:“无为兄的人设是什么?” 代教授:“是一个家族的幼子,家产没他的份,他的父亲给了我一笔钱,托我给他找个学校学两年本事,出来就可以自己找份工作。我就利用自己约翰公学毕业生的身份,把他塞进了约翰公学。”他一本正经的说,“在学校的介绍信上,他是我的侄子。我也会替他出学费。” 因为施无为这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黄种人面孔,他这个幼子的身份当然也是假的,他也是情妇所出的私生子,所以家族父亲宁可出一笔钱把他远远的打发走,也不想让他留在家族里碍眼。 所以在离开家族以后,他就改了姓名,连家族旧姓都不被允许拥有。 祝玉燕感叹:“真可怜啊。”她要对代教授刮目相看了,这人设太完整了,不但介绍了家世,连后续都一并解决了。这种身世,日后是绝不可能会有什么人找上门的。 而且,施无为这种性格也有了解释,他在家中一定受了许多折磨与白眼,所以胆小一点,懦弱一点,甚至语言有一点不合适,这都可以理解了。 代教授:“因为战争的关系,学校现在经营困难,很多赞助者都破产了,所以我才能这么容易就把人送进去,只要花点钱就行了。”可比他当年简单多了。 祝玉燕主动说:“那我来替你起名吧。” 施无为当然很高兴有人可以代劳,“好啊,对了,教授这几天出去都叫我波特。”波特是个英国姓氏,姓的人还是挺多的。 祝玉燕:“天啊,那就叫哈利·波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