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 第14节
但是，对方好歹现在是病人，自己实在下不去手，罢了，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你说吧，我听着。” 邱季楠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听好了，不是房子有多少，而是我爸有好几个家，养了不少女人在外边，安置在不同的地方，在哪里过，跟谁过，看他的心情。我们这个名正言顺的家，只是他对外的一张名片脸面罢了。” “发生事情到现在，你每次看到我妈时，她应该都挺冷静吧，她就那么个性子，总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跟她无关。她喜欢清净，不爱喧闹，逢年过节都自己一个人去旅游，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见过她几次笑脸。” 今夜气氛到了这里，邱季楠自然不介意多跟何瞰聊几句，这些话，他连那些相熟相伴多年的朋友都没有说过，却愿意告诉何瞰这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或许就像很多人，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心事毫不顾忌的倾诉给未曾蒙面的网友，却无法对身边的人开口诉说一二。 他很放心把这些话说给何瞰听，不只是因为手握何瞰的秘密，而是因为何瞰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瞰的人脉关系无法将他家的丑事传递到跟他一个世界的那些人耳中，他不会面临被奚落和嘲笑议论的窘境。 何瞰有些难想象邱家这样的家庭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家虽然穷，但是从小到大天天几乎都与父母相伴，白天他和妹妹读书，父母下地务农或者周边村子打零工，晚上一家人就在一起看电视聊天。 偶尔爸爸打零工跟着小包工头去别的村子两个星期，他们一家都想得不行，之前全家只有爸爸有一个山寨旧手机，他们都要跑到村头小卖部花几角钱打个电话，晚上才能安心睡去。 还有时候家里实在缺钱，妈妈忧愁着脸，他和妹妹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家里死气沉沉的，希望家里粮食早点收成卖钱，家里就能又充满欢声笑语。 如果人生十几年，几乎都见不到爸爸，而妈妈永远沉默着，那样的生活，何瞰想都不敢想，那怎么活下去啊。 在这样的家里长大，怪不得邱季楠会变成这种性子，完全不分对错，不占理还要瞎胡闹，而且走极端，直接自残！ 何瞰同情的看着邱季楠，轻声说：“可是你受伤了，他们也很着急，你还是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呵！他们在意的可不是我，而是我得罪的是池家，他们要按着我的头来道歉。对了，我一开始骗了你，根本不是他们要夜里带我转移，我赶走了他们，而是他们把我留下来了，他们明知道池映帆可能会报复我，他们还是把我留下来了……” 邱季楠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曾经以为，就算没有那么爱，至少也有骨肉亲情在，这一次，不是他叛逆教训了父母，而是父母让他看清了现实，他要么以后乖乖听话当好儿子，要么就自生自灭吧。 何瞰心惊的说：“他们怎么这样啊？有他们这么做父母的吗？” 邱季楠抹了一把眼泪：“我开车撞到池映帆那天，心情特别不好，那天我生日，我爸的私生子找上门来了，他说他妈癌症死前告诉了他关于他身世的秘密，他现在来寻亲，要认祖归宗，我爷爷和我爸当场就同意了，毕竟我成绩不好又贪玩，他们确实对我很失望。” “可笑的是，那个私生子，他竟然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他成绩很好，在长辈面前一副楚楚可怜又懂事的样子。”说到这里，邱季楠喉头有些酸涩。 “我以为我妈会跟我统一战线，一起闹，坚决不让那个私生子进门，可是我妈竟然也接纳了……” “然后你知道吗，在我慷慨陈词骂我妈软弱可欺的时候，我叫了那么多年的妈，亲口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也是一个小三，当年把我交给邱家，换了一大笔钱就离开了。” 邱季楠满脸泪痕：“她说不是她软弱可欺，而是她根本不在意，是我或者是其他私生子，她早就不在乎了。” 何瞰听得瞪大了眼睛，他以往只在电视里见过这些豪门恩怨，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身边人真实的事情。毕竟他们那个巴掌大的村，都是张家碗大李家碗小的芝麻小事，哪能听到如此狗血的事情。 而且，他根本不会安慰人，邱季楠对他说了这么大的秘密，他总要好好安慰人家一番才是，但是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想不到，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 邱季楠将眼泪抹掉，笑了笑说：“我当时就愣住了，然后跟我爸动手了，他给了我一巴掌，我摔倒在桌子边，磕到了头，他们让家庭医生去家里给我包扎了伤口。” “我心情太差了，开车出门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朋友，跟着他们胡闹了什么。” “越想心里越难受，又想到他们花钱给我找的高中，我之前一直躺家里休息不想去念，可是那一刻，我忽然就想好好去念书，去住校，不要再看到他们，于是就冲到学校去了，结果，撞到了池映帆。” 邱季楠其实何尝不知道自己对不起池映帆，可是他心里也很难受，父母尚且欠他一个道歉，他跟父母置气，当然不会真诚低头道歉，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事情。 第28章 一百块一次 何瞰整个人已经完全惊呆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开始消化，每一件，都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邱季楠看着何瞰这副石化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你就没有什么话来安慰安慰我吗？” “那……” “那什么？嗯？” “那你就好好学习，等你也有了好成绩，那么父母肯定会更喜欢你，不喜欢你那个兄弟。”何瞰认真的说。 邱季楠大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何瞰这神奇的脑回路，真是让他半点脾气都没有，要说傻逼吧，又那么可爱，要说歪打正着会让人开怀吧，又实在让人想要吐槽。 “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话……”何瞰的声音越来越小，邱季楠笑得他心里发毛，因为他想着池家父母也那么在意成绩，而邱季楠故意提到了兄弟成绩好，那么成绩这东西，其实对于富人家庭，也很重要吧。 “对对对，是真话。”邱季楠笑得肚子疼，这么多年无数人劝他好好读书，他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这个私生子的出现，确实让他有了危机感。 以往邱家就他一个儿子，他当然可以任性妄为，但是以后不一样了，要是他自己不争气，随时都会被替代，曾经以为一定会属于自己的一切，也可能都是别人的。 何瞰站起身去收拾东西，因为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五点了，要是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 “你别动，明早就有人来收拾。”邱季楠真不知道何瞰这个旧社会小媳妇的样子哪来的，在池映帆身边的时候就这样，现在怎么也…… 也，其实，好像也不错不是吗，对他跟对自己是无差别的。 何瞰继续收拾：“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很快就收拾好了，你先睡吧。” “唉！何瞰！要不，你也每天来帮我补习功课吧，是你说的要让我好好读书，你都已经听了我的秘密，总要对我负责吧，不白补，补一次课一百块。” 何瞰本来要严肃的拒绝，但是听到一次课一百块的时候，他妥协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几百块，一百块对他来说是巨款，如果积累起来，他可以拿去买很多很多喜欢的东西，合身好看的衣服，正品牌子的手机，暖和的袜子和手套，好看的小说…… “我每晚给池映帆补习到八点钟，然后看一集美剧，九点钟过来给你补习，然后到十二点，你说可以吗？”如果超过十二点睡觉，他第二天就会没精神。 邱季楠点了点头：“可以啊，我课本明天家里人送过来，你从头开始给我补习。” “好，但是，我希望，你还是给池映帆真诚道个歉可以吗，他并不是真的得理不饶人，他人其实挺好的，我相信你的诚意到了，他不会继续追究。你爸妈他们做的事情我无法评价，但是我们都是那么大的人了，总要学会保护自己。”何瞰知道自己这样胆小怕事的性格一点都不酷，但是这是他唯一的生存法则。 邱季楠眸光一闪，要是换成以往，他早就让何瞰滚一边去了，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也确实成长了不少，不敢在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了。 “好。”邱季楠点了点头。 何瞰有些惊讶的看着邱季楠，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再被邱季楠嘲讽的准备，没想到邱季楠会乖乖听他的。 “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也休息吧。”何瞰拎着一袋垃圾要离开。 “何瞰，要不你就留下来睡吧，我这里也有陪护的床，你这满身火锅味回去，池映帆肯定闻得到。”邱季楠看到何瞰要离去，心里忽然特别不高兴，他不想一个人。 何瞰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满身味道：“惨了惨了！肯定会熏到池映帆，不行，我下去跑几圈散一散味道，你快睡吧！” “唉？”邱季楠来不及开口，何瞰已经跑了出去。 随着门咔哒一声关上，整个屋里回归寂静，邱季楠忽然觉得心一空。 自从那个私生子上门之后，他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他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整颗心都空荡荡的。 只有今晚跟何瞰相处的这几个小时，让他忘记了那一切，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是太寂寞了，以往这样平庸的玩伴，他根本不屑，可是他现在觉得那些繁华都太假太虚伪，这样质朴又有些笨拙的人，才能让他真正安心和踏实。 今夜，天终于快亮了，至少这一夜，他不是熬过来的。 以后每晚一百块，他也能买到这样的陪伴，真好。 星期天的早晨，阳光从窗外透进来。 池映帆自己一个人坐着电动轮椅，进了邱季楠的病房里，床上的邱季楠睡得香，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池映帆看了一眼病房餐桌上的火锅剩汤和食材，以及两副碗筷，一点都不惊讶，昨晚何瞰回去一推门，他就醒了，继续装睡，何瞰从他身边轻手轻脚过的时候，他也闻到了何瞰身上的火锅味。 故意在何瞰面前表露凶相，测试何瞰会不会被吓跑，或者跑来找邱季楠通风报信，也是他的计划。 要是直接跑了，他也正好省心，以后也不用再有瓜葛。 但是，没有跑，反而来告诉邱季楠小心，足以证明他胆小怕事，以及本性善良，这样的人，好掌控，掀不起什么风浪，可以安心用。 池映帆去到病床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邱季楠，又看了一眼邱季楠打了石膏吊起来的腿，计上心来。 邱季楠察觉到有一片阴影挡在自己面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池映帆之后，他一点都不意外，语气不爽的说：“怎么？想趁我受伤，来偷袭？” 池映帆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说：“我会那么蠢亲自动手吗，我只是好奇，何瞰都来给你通风报信了，你还没跑。” 第29章 打赌画王八 邱季楠按了病床遥控，床体上半部分慢慢升起，他缓缓坐了起来。 “跟他无关，你别对他发火，冲我来就行。”邱季楠担心池映帆生何瞰的气。 “不劳你操心，他是我同桌，又不是你同桌，还轮不到你来替他承担什么。所以，你到底是不想跑，还是腿吊着，跑不掉？”池映帆心想邱季楠好歹算有种，不然昨晚就该连夜的站票逃走。 邱季楠不屑一笑：“男子汉大丈夫，跑什么跑，我已经还了你一条腿，还差一只手，你要是想解气，自己来敲吧。” “我说了，只接受下跪磕头。”池映帆神情冷漠。 “对！不！起！”邱季楠忽然认真的看着池映帆，一字一句的说。 这一次，他是真心的，他自己受了委屈，却拉无辜的人陪葬，他欠池映帆的，不只是一条腿一只手，而是一份真心实意的道歉。 池映帆皱了皱眉：“怎么？睡一夜转性了？” 邱季楠点了点头：“何瞰虽然不好看也不聪明，但是他确实是个真诚的人，他跟我说了一些话，我都听进去了，我是真心实意跟你道歉，对不起。” 池映帆明眸一转：“他跟你说什么了？” “那是我跟他的秘密，不过你放心，他话里话外一颗心都维护你，就算来给我通风报信，也是怕你因为我犯错，担心我的血，脏了你的人生，没有说你一句不好。”邱季楠拿不准池映帆的态度，怕何瞰受自己牵连。 池映帆不屑的扫了邱季楠一眼：“你信不信，你跟他的所有秘密，我都有本事让他一字不落告诉我。” “池映帆，你未免太自负了吧。”邱季楠实在很不爽池映帆这种语气和态度，就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别人都是傻逼一样！ 虽然知道何瞰很维护池映帆，但是自己跟何瞰说的秘密事关自己所有家人，何瞰那么真诚的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对外吐露一句。 “要不打个赌，要是你输了……” 邱季楠抢话说：“给你磕头下跪？” “不，我对你的磕头下跪已经没兴趣了，你既然向我诚心道歉，我也就大度放过你，那件事翻页了。这一次打赌你要是输了，就在你的石膏腿上，画一只乌龟，直到你的腿拆石膏为止。”池映帆喜欢做这种将人的脸面踩在地上的感觉。 “总要有个时间期限吧。”虽然何瞰已经没有秘密捏在自己手里，但是何瞰知道自己家那些事本质上有多严肃和多让人难受，他不是那种会拿着那些事到处宣扬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胆小怕事，要是说出去了，也会担心被自己报复吧。 至少在自己住院的这两个月内，何瞰还要面对自己，他怎么都不敢说。 池映帆竖起了右手的小拇指：“一天，要是今天之内我没法让他告诉我你昨晚跟他说的秘密，就算我输了。” “那你也画乌龟。”邱季楠瞬间觉得这个打赌很有趣。 “行，可以。”池映帆操控着轮椅离开。 何瞰醒来的时候，池映帆就坐在他床边，他心虚的眼神躲闪，怕池映帆发现他昨晚离开那么久去通风报信。 “你醒了，快去洗漱吧，洗漱完，你推着我出去走一走。” “哦，好。”何瞰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了，自己来照顾病人还睡到这个点，早上医生来查房都没醒，真是丢脸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