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指间生长在线阅读 - 第38页

第38页

    一席话说得普工们都面露悲色、忿色,郑高兴见这场面,赶紧让平时跟着他混的两名工人去请保安。

    顾蛮生继续说下去:“今年一月一号,国家刚刚颁布了《劳动法》,劳动者享有平等就业和选择职业的权利、取得劳动报酬的权利、休息休假的权利、获得劳动安全卫生保护的权利……”他顿了顿,忽地挑眉一笑,“我认为这个时候,我们有必要一起唱一下国际歌。”

    待保安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弹压不住了,会唱国际歌的普工跟着一起唱,不会唱的就拍桌子、敲茶缸。大伙儿都压抑太久了。一点不安分的火星就足以燎原。不待郑高兴继续往上打小报告,上头的决定就来了,小庙里装不了大菩萨,赶紧把工资结了,把顾蛮生打发走吧。

    还自此定下一条规矩:大学生主意太多,以后坚决不招大学生,就是被学校开除的也不行。

    这一通闹,连带着浩子一起被扫地出门了。一出宏康大门,朱旸就忍无可忍发了火,他原本以为只是跟着顾蛮生争取一下薪资待遇,没想到居然又被开除了。

    “都怪你!好好的一份工作就给你搅没了!”朱旸倒未必多稀罕这份工作,他也觉得苦,但联想到被瀚大开除那点旧茬,除了此仇滔滔,只剩此恨绵绵。他冲顾蛮生撕心裂肺地嚷:“搞校园承包就搞承包,你非要跟那群流氓较劲,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开除!”

    顾蛮生任吼也任骂,阳光下微微眯缝眼睛,静静看着朱旸。待朱旸发泄够了,他才反过来问他与耗子:“‘八纵八横’你们知道吗?”

    一个摇头一个瞪眼,全都一脸懵。

    也不怪朱旸不懂,他才大一,还没把瀚大的凳子坐热就被迫离开了学校。顾蛮生耐下性子,推心置腹地对他说:“浩子不懂没关系,可我们就是学这个的,得有这个远见。”

    他告诉他们,所谓“八纵八横”,是一张建立在960万平方公里大地上的光传输数字通信网,预计2000年完成。自此中国通信脊梁筑起,整个通讯行业都将随之飞速发展。

    顾蛮生斩钉截铁道:“通讯设备将是个巨大的市场,我们的机会来了。”

    朱旸似是明白了一些,却又没明白透彻:“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辞职,非要闹这一出?”

    顾蛮生勾着手指示意朱旸过来,待对方真的靠近,忽地就用力兜了他一记脑瓢:“你个笨蛋,没看咱们的劳务合同?”

    合同上写,凡经过入职培训的员工必须在宏康干满三年,如果期间主动离职,不仅拿不到工资,还得给予赔偿。也就是说这苦干了三个月,不仅分文挣不到,还得倒贴钱。顾蛮生补充道:“咱们这合同就跟卖身契一样,要不闹这一场,三年都得废在这儿。”

    朱旸没经验,哪知道顾蛮生自打被摆了一道,对待合同这种东西都是格外仔细的。他诧异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签呢?”

    顾蛮生摸着鼻梁笑笑:“我想实操了解程控交换机,这不还没来得及在学校里上这方面的课程,就被开除了么。”

    朱旸这会儿总算听出其中的关系与门道,确实有点道理,但架不住顾蛮生这身匪气招人生气,仍脸色不善地说:“我哥在家时就跟我说过,你这人行为处事一点都不像大学生,你就是一土匪,一流氓!”

    “你说的对,你哥说得更对,”被人指着鼻梁骂,顾蛮生居然还很高兴地点着头,“我还是一混蛋,一疯子。”

    朱旸泪干了,眼睛尚且红着,问:“那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

    顾蛮生想一出是一出,想干什么干什么,立马带上唐茹塞给的钱还有这三个月几个人的全部工钱,去申请注册了一家公司——展灵技术有限公司,经营范围包括电子领域内的技术服务、技术开发,以及电子产品与通讯器材的销售。

    公司还没注册下来,所有的钱都成了不可动的注册资金。离开宏康之后,顾蛮生他们真真的身无分文,所以带着无处可去的浩子一起,只能暂时住回阿伟家里。顾蛮生再三承诺,等资金抽出部分之后连租金与吃喝用度会加上利息一并还上,然而没住几天,秀秀还是不乐意了。

    因为是顾蛮生他们的介绍人,阿伟也挨了批评,扣了工钱。一顿热菜刚刚端上饭桌,秀秀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哪儿干活不是干,这么好的工作,不知道你们瞎折腾什么。”

    “就这工作还是好的?”朱旸本人学生气未脱,说出来的话也透着浑似傻气的稚气,他不同意秀秀的说法,一本正经地跟她较真,“这种工厂哪有技术含量,吃的是人口红利,赚的是血汗工钱,迟早完蛋。”

    别看浩子今年只有十五岁,已经有两年的深圳打工经历了,他嘴里含了口米饭,跟着朱旸点头。

    “别的工厂还经常得讨薪呢,宏康至少从不拖欠工钱。人宏康的老板厉害着呢,没技术含量也赚了大钱了。”秀秀嫌浩子碍眼,故意伸出筷子去打阿伟夹鸭肉的手,恶声骂道,“就知道吃好的,你在厂里有机会见到你们老板,就多跟着学学,别成天眼高手低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明里数落着阿伟,实则就是责怪他们,顾蛮生听出对方的指桑骂槐之意,面不作色。浩子也听出来了。秀秀的寒眉厉眼令他明确认知了自己“拖油瓶”的处境,便不敢再吃一口菜,只低头扒拉米饭,干巴巴地吞咽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