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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河闻言,沉默着侧过脸去看向眼前的姑娘。焰火的光芒明明灭灭地映在她的脸上,而他则无声地勾起唇角——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地笑了。 有些承诺,即便给了也未必能够践行,那便不如不给。既然如此,就让眼前之人老在自己心里,也好。 暴雨将至(一) 回府之时,已是深夜。李云凌没去找张牧报备去向就直接回了卧室,准备好好洗漱一番就入睡。可她没找张牧,张牧却先找到了她,笑嘻嘻道:“呐,李小姐,将军带你去哪儿啦?你俩这一身酒气简直跟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去了个酒馆,喝了点儿白的。”李云凌迷迷糊糊地一拍张牧肩膀,疼的后者险些骂娘:“你家将军……不对,咱家将军,嗝!酒量好!好得很!小爷我比不过,比不过……” 说着说着她一仰头倒在床上,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躺下了。见她睡过去了,张牧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掩门走了出去。 议事厅。灯火幢幢之下,军政府所有议员全部到齐,而他口中那位“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沈大将军,此时正端坐主位之上,目光炯然看向众人:“西部边境局势告急,上京大总统令,要本将军率滇军大部前往迦师古城……” 视线最终落在刚刚想往里面闯的张牧身上,淡淡吐出两个字来:“谈判。” 张牧见他没让自己进来,便乖巧地又退了出去。 “各位议员对此事有何见解,不妨畅所欲言。”沈长河收回视线,复又问道。 武官之首盛齐上将立刻接过话茬:“此事万万不可!将军,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圣贤书大道理,但陈武那老东西明摆着是要用高昌的精锐兵力消耗咱们的兵力,然后再对咱们一网打尽、趁病要命!就算上京不动手,南方百越蛮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上次萧子业出征西域不就被他们钻了空子?切切不可让历史重演啊!” 他这一席话说出来,其他人都随之高声附和。沈长河不置可否,微笑道:“其他人呢?没关系,不同的意见也可以说出来。” “那我便直说了,将军。” 这次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被油脂固定的整整齐齐的短发衬得一张发胖的脸愈发油腻,而比那张脸更油腻的是他的表情:“虽说之前您一直不待见我,可身为军政府要员,我也得说句负责的话:这件事,您还就得听命。” 沈长河歪着头看了看他,没言语。盛齐立刻就火了:“放你娘——” “盛上将,沈将军还没发话,你着的什么急?”秦朗阴阳怪气道:“西南军政府名义上可还是合众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怎么,你想违抗上命,做反贼不成?” “秦秘书长,”沈长河和蔼可亲地笑了笑,纠正道:“现在都是共和国了,‘违抗上命’、‘做反贼’这种话,有些不合时宜吧?哦,我说完了,您请继续。” “……”秦朗被这奇怪的关注点怼得哑口无言。他阴阳怪气,沈长河居然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他还要阴阳怪气,让他气得够呛可又无从发作。 还没等他想好接下来如何圆场,沈长河就又道:“看来秘书长是说完了。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意见……” 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此事就明天再议。好困……得去补个觉。各位有什么问题要么找俭之说,要么等明儿吧——晚安。” “……”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干脆利落地离开了会议室,便纷纷议论起来。有个从嬴风时代就做了议员的老人感叹了一声:“沈将军这行事作风,还真是跟嬴将军一样的出人意表。” “应该说,是一样的神经病。” 另一人道:“他老娘主政西南时就神经兮兮的,他也差不多——不过不得不承认,也确实很有能力,比萧子业强多了!就说各种基础设施、公司的建设、滇南公路的开通吧,吸引了一帮黄毛洋鬼子来投资建厂,这钱是赚的瓢满钵满哪。” “王司长,你就满脑子的钱钱钱,真不愧是财政司出来的。钻钱眼儿里了吧你!还有,就你会给将军拍马屁,别人都看不出来是吧?” “哎呦呵郑司长,您这讽刺谁呢?” 叽叽喳喳喧喧闹闹,吵成一片,随即就是打成一片。被“委以重任”的秘书张俭之一脸懵逼地对着眼前乱七八糟的会议现场,忽然开始怀念起萧子业当将军的日子了: 至少,他没有沈长河这么懒散随意,手底下的人也不会这么……难管得让人头疼吧。 张俭之那边头疼得厉害,沈长河这边头也几乎要炸开了。 “老大!”张牧一进来就看见半躺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沈长河,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妙:“你,你毒瘾又犯了?” “废……话。”沈长河哆嗦着嘴唇靠着床支起半边身子,哑着嗓子道:“云凌睡着了吗?” “酒喝太多早就躺下了!你自己都什么样了还关心那个丫头!”张牧心痛地想要去扶他,却被后者一把挥开,声音有气无力的:“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犯毒*瘾,大惊小怪。” 张牧不出声,又伸出手去,这次沈长河却厉声道:“别碰我!” 也就在这一瞬间,诡异的金色花纹又一次爬上他的颈项之间、逐渐蔓延至下颌和脸颊两侧。对着自家将军那双已然变得陌生的、如同蛇类一般的竖瞳,张牧本能地打了个冷颤又退了三步,嘴上都不利索了:“老、老大,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