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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临走到门口,转首回头,微微浸了点儿蓝色的眼珠子一闪一闪,好,带一整个食盒罢。 颂禅殿里的日子很是无聊,里间空空荡荡,只有满满数十个架子的古籍罗列,难怪叫颂禅,不就是念佛的么。我翻了翻那些册子,索然无味,并没有白无常或者阿玉说的故事那般有趣,便打了个呵欠,上床就寝,等着明日冬寒带着热乎乎、甜酥酥的杏仁糕来。 梦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绯红,像极了一场花雨,又更像阿玉带我回来的当日,嘲风同他的叛将们的鲜血侵染了八极宫外用来葬骨的天渊里,绵绵密密的鲜艳。 第二天冬寒没有来,甚至舞难也没来搭个伴儿。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颂禅殿里空空荡荡。 最后来的人,是阿玉,他平静的抱起我来,冬寒回鲛人族里了。 随后他捏了捏我的脸,亲昵的语气里,道得毫无感情,在此处呆两百年,这里头的书够你学些东西,日后出来,你还是小白大人。 随后阿玉也重新放下了我,施施然离了颂禅殿。 许多原本以为会很不习惯的日子,其实过起来也是很能自得其乐一番的,就譬如现下的小白大人我。 冬寒真的就这么不见了,阿玉也不再来,连同文劫舞难也再未曾踏入过颂禅殿的大门。 每日来送膳食的俊俏小仙娥过来时,总要看着我先垂一番泪,再偷偷告诉我,言语之间那是饱含同情万分。 小白大人你莫难过,不过区区两百年,一定过得很快,而且陛下正同饕餮打着仗,需得天女从旁协助呢。 哎,陛下今日又带回来一个漂亮童子蓄在了无忧殿,陛下着实荒唐了些,夜夜笙歌,小白大人您出去了一定得叫陛下将他们打发了走呀。 诸如此类,虽则这小仙娥好心一番,我却耳朵听得起茧,只得在她每次来时当作口舌生疮,说不得话,默默接了食盒便往里走。 可是又不能完全不同她说话,毕竟我这消息还得从她那儿得来,便也偶尔同她是么?好啊,行罢,我会的来一番交浅言也不深。 倘若两百年有她说得那般短便好了,倘若时间能冲淡哪怕一丝一毫的想念与眷恋的话,也是好的。 我想文劫的冷脸却善良,想舞难的大大咧咧却直白,想冬寒的温柔与疼惜,却更想阿玉的爱与不爱 我盘着腿坐在颂禅殿高高的书架上,想着认识冬寒以来,虽然他最初讨厌我如同杀父仇人,后来却因着半瓶口水,一次同榻而眠,之后便照顾我无微不至。 他的温柔疼惜,渗进我每分肌理,我摸着书架上一尘不染的边缘,想,或许冬寒,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一个。 可脑中时不时却会蹦出另一个花俏华丽的祸水身影,凤眸张扬,他反复无常,占有欲强,脾气还如同月缺,阴晴难定。 阿玉 在西海里的短短一百来年间,他为数不多的疼爱,却被揉进了我的骨子里,纠缠不清。 许久前的一日,那时我同冬寒已经是很好的玩伴,阿玉忽然兴起,带我单独离了八极宫玩。 没有文白脸和舞疯子,没有冬寒,只有阿玉和我。 阿玉那日穿着火红衣裳,上头滚着长长银缎,招摇得很,我依旧穿着小白褂子,尽管瘦了一圈,没有以往可爱圆胖,可到底还是成了俊俏兰草小仙童。 他没带我出海,只是在八极宫周围的海底城邦里游荡闲逛,这一片城邦也是西海龙尊属下,之前在嘲风属下时民不聊生,因着铜铃眼夜夜笙歌,荒淫无度,鱼民备受压迫。 阿玉救了他们,换了原来那不知叫什么的城名,改为长生城,也不再有徭役,不再有剥杀美丽鲛人的事发生,听舞难说,阿玉虽然在夜央殿里是个三岁孩儿形状,在西海外间里却颇受敬重。 我们这一对儿走在长生城里,时常便有一个什么虾蟹妖精上来送个小礼,只因阿玉这一身太过亮眼,甚至有个头上一头水藻浑身绿油油的小妖精送了个海螺。 当时他眼里亮晶晶的看看阿玉,又看看我,从背后偷偷摸了个琥珀色的海螺出来,笑得憨厚呆傻,陛陛下,这个,这个且送与您,莫莫莫嫌弃。 阿玉看着他,唇角勾得开边,接了海螺过来递与我,还特特同那小海藻妖精温柔地说了一句,谢谢啦,很漂亮的琥珀色呐。你长得也很漂亮,乖乖修习仙法哟。一点也不似他在八极宫里张扬跋扈又凶狠还动不动砍人手脚的模样。 小妖欢欢喜喜的跑了走开,一蹦一跳,绿油油的水藻裹在头上也蹦得欢脱。 阿玉稍稍蹲了下来,长袍下摆委落,牵着我的手,将海螺包在我的手里,眨了眨眼,小白,你可以同它说话,海螺会记着所有的话哟,且这上头有那小妖的法力凝着,便是一千把年也不会消失。 暖暖的琥珀色螺壳触手温润,精致小巧,他说,海螺会记住所有的话。 我咧了咧嘴,在他面前眨巴着眼,对着小海螺偷偷吁了一口气,无声地说了一句悄悄话,然后裹着小海螺进了衣襟里。 他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糖糕,捏了一半放到我嘴边,来,啊上挑的凤眸与眉,眼里满满的都是一个瘦小童子的身影,头上两个小羊角儿髻歪歪扭扭,也是他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