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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宵感受到林雾中粘稠的水灵气,便伸手戳了戳洛闻箫头上那簇翘起的呆毛:你怎么不修炼? 洛闻箫开始还躲了几下,后来就随他去了。 我一直在修炼。 宁宵讶异:那你怎么不打坐? 洛闻箫:不必,让灵力在运转周身即可。 宁宵也是服气,主角就是主角。 他发现洛闻箫一直在往一个方向走,便将璇玑棋的视角扩大,察觉到远处灵力盘旋萦绕,似乎是受到不同寻常之物的牵引。 宁宵借着璇玑棋,先洛闻箫一步走近一看,是一幅残缺了一半的画卷。 他还没看清画卷上所绘何物,洛闻箫走近的脚步声似乎惊扰了那幅画,檀木画轴一卷,便将那幅画收了起来。 洛闻箫看到那漆黑的画轴,脸色一变,瞬间拔剑削了一小块下来。 宁宵好奇一问:你这是作甚? 洛闻箫伸手去接那块檀木碎片,就像在接一片从高天落下的碎雪。 这是莲花檀,一种早就灭绝的古树。少年摊开手心,宁宵看到那块细小的碎片断面上是一朵九瓣红莲的纹路。 洛闻箫接着说:即使被切割得细如砂尘,切面上永远是这种红莲树纹。明明早就腐烂入土,却还挥之不去... 说到后半句,少年双眼眯起,危险而狠厉。 宁宵刚想问他想表达什么,洛闻箫已经捏着那半截画卷的一角,不容违逆地将画卷完全展开。 莲花檀画轴无法承受般地颤抖起来不,宁宵隔了片刻才意识到是洛闻箫的指节在轻颤。 他将目光从少年用力到发白的指节上移开,落在那卷残画上。 画上是一座恢弘华美的宫殿,梁木高耸如巨龙的背脊,鲸骨雕刻的落地宫灯擎起辉煌明火,描金重彩的壁画上勾绘着金乌神鸟,赤金羽翼重重拥向殿中的玄玉宝座。 座上的男子羽冠华服,垂落的袍角上用金线铺绣着枯荷败叶。他端坐于玉座上,面相端雅华贵而温柔悲怜,这般姿容出众的男人,胸膛上却有一道不可忽视的剑伤,直入心脏,鲜血溢出浸染层层玉阶。 他已死去。宁宵知道。 画卷的断面是一抹人影的一角,只能看到那人手中长剑在红莲地砖上的投影,还有滴落的血迹,血珠在红莲花纹上溅开另一朵红莲。 明王圣帝,谁能去兵哉?宁宵轻叹。片刻后他猛然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没留意到,洛闻箫因为他这一句话,浑身僵直绷紧如同被拉满的弓弦。 林下清风徐来,落花纷坠,少年翩飞的衣角如同一瓣将化的雪。 宁宵闭眼后睁开,收起心中突然涌上的一阵悲意,缓声道:走吧。 洛闻箫回神一般,轻声道:...好。 宁宵指了指洛闻箫手中的残卷,问他:这个怎么办? 洛闻箫扬眉,有些讶异:你问我? ...不然呢?不是在你手上吗?宁宵有些疑惑。 洛闻箫抿唇,而后闷声道:你收起来吧等等! 宁宵已经伸手去拿画卷,洛闻箫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少年手上温热,戒指却冰凉,两种矛盾的感觉交织缠绕,宁宵不由得停顿了片刻。 洛闻箫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适,手指蜷起,冷质的戒指避开了他的脉门。 怎么了?宁宵问。 无论是莲花檀还是这幅画,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洛闻箫的声音沉下来。 宁宵便道:也不一定吧,依照唤霞仙子的修为,她的秘境里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吧。 不,这幅画...洛闻箫看着他,最终只说,将这半卷画带到你面前的人,一定不会就此收手...你先收好吧。 宁宵于是收起画卷,和洛闻箫一起往林深处走。 林木层叠尽头是一处山崖,其上飞瀑直下如同白练贯地,水花四碎,溅起乱琼碎玉。 洛闻箫静看了片刻,然后侧头对他说:瀑布背后有岩洞,四方灵力都汇聚在那里,也许有不少天地灵物。 宁宵心念一动,便问:有浮空石吗?他觉得亏欠玉重绯的浮空石,早日还债早日一身轻。 也许。洛闻箫手中幽紫雷光一绽,长剑虚言如一线漆黑长夜,剑光澈如星芒,去看看? 宁宵:好耶。 洛闻箫走近瀑布,水声清脆轰然,宁宵于是凑近少年耳边大声道:所以你要怎么进去?抽刀断水水更流啊。 洛闻箫也侧过头,高挺的鼻梁擦过宁宵的脸颊,他们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贴。 宁宵听到少年低而清越的声音,穿透水声而来:这要看你。 嗯?宁宵有些疑惑,因为他的水灵根吗? 跟我念,洛闻箫眼型微弯,这是一抹少年气的、略带捉弄意味的笑,此处悬泉倒流、飞瀑不落。 不知为何,宁宵看着那抹轻飘飘的笑意,就像被一片碎羽撩动了心弦,鬼使神差地重复:此处悬泉倒流、飞瀑不落。 此后他便看见,洛闻箫手中,那把名为虚言的长剑闪过丝丝缕缕的红芒,于是他们面前从高处山崖垂落的瀑布突然在半空中逆流而上,就像一段打了卷的透明丝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