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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天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宁宵还想追问下去,洛闻箫已经睁开眼睛,单手撑起身躯上岸,带起的水滴砸入水面发出的声响将他的声音掩盖。 少年湿漉的长发紧贴着肩背,随着蝴蝶骨的舒展打着圈勾勒出背脊匀亭的线条,也许是受过伤的缘故,宁宵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洛闻箫脆弱,像刚刚蜕皮换鳞的水中妖。 洛闻箫撩起长发,随意地捏诀抽离水汽。对他道:我先去换身衣服。 宁宵无所事事地跟上去。 随着洛闻箫成为碎玉阁的内门弟子,唤霞直接从鸿音山脉批了一座灵峰给他。 灵峰下的山道入口,提着行灯的扫洒弟子已恭候了片刻。 宁宵借着行灯的光辉,看清了山道口矗立的玄石牌坊,上书揽月峰三个古朴苍劲的字。 提灯的外门弟子一边为洛闻箫指路,一边恭敬地道:洛师兄,尊上已经在您的洞府备下些许灵药,她还说天色已晚,拜师茶就免了,洛师兄好好休息。 洛闻箫点点头:劳烦了。 宁宵跟在少年身后补充道:改日还是要去见一见唤霞仙子为好。毕竟是师尊。 那名外门弟子无权踏入揽月峰,于是洛闻箫指尖雷光明耀,照亮了通往山顶洞府的道路。 少年御剑而行,确保四下无人才回答宁宵:人情世故,我向来无意也不擅长处理。 宁宵不禁想起至高的紫金殿上,华袍青年身居高位,一众下属只敢见其袍角,无与伦比的权力,无人并肩的孤寂。 他忍不住说:你学一点也好。 洛闻箫眸光微动,一言不发。 宁宵隔了片刻才意识到,似乎从始至终,洛闻箫跟其他人都是站在不平等的地位上,大多数人要么蔑视他,要么只能仰视他。 可悲又无奈。 洛闻箫斟酌了片刻,也对他说:绝大多数人都不值得。不过有些关系,还是必须竭力去维持。 宁宵觉得难得这人有此觉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比如说? 高空的夜风清冷,风中踏剑而立的少年背影也是清冷的,他回眸,几缕散发掠过他平静温和的目光。少年启口,只问:你先想想等下晚饭吃些什么? 宁宵心想,这是一当上内门弟子,每月可领的灵石变多,所以要请客下馆子了。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峰顶的洞府与洛闻箫以前的小庭院简直是天壤之别,一方湖泊倒映中宵明月,雅致大气的楼阁水榭中,灯盏渐次亮起,光点簇拥着水中冰轮。 湖边是雪雕玉砌般的白色繁花,夜风拂落几瓣,水中月影便温柔漾开。 的确不负揽月之名。 宁宵颇为感慨:我也算是陪着你从落魄到发家了。 此言一出他才觉得怎么有种糟糠之妻的意味。 于是他赶紧说了别的:但我还是想念你种的菜,还有池塘里跳起来打水花的鱼。 都可以搬过来。洛闻箫说。 宁宵闻言也觉得自己的感慨大可不必,他清楚洛闻箫不喜欢变数,因此他的生活方式大抵是固定不变的,无论是在哪里。 以后照样可以天天过来蹭饭。 宁宵看着少年踏着栈道走向内室,堪称目不斜视,不禁有些好奇:你都不看看你富贵非凡的新家? 我见过这世上最浮华权贵的王殿,宫道上王公贵族衣袍掉落的金粉比漫天的霜雪还要多洛闻箫见他眼中诧异,又道,不,我无意比较,我只是想说,这些都无所谓,你会发现当风雪肆虐,一切都会沦为残屑。 宁宵想起原著中并没有点明洛闻箫从何而来,现在看来大有背景。 不过这不重要,宁宵在意的是他要往何处去,而不是从何处来。 你要看的话就进来吧。洛闻箫倚着一扇向里打开的门扉,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盛情难却。宁宵现在是一道虚影,他踏过门槛,内室四角的莲花落地宫灯盈盈亮起,映照一方雅间。 洛闻箫走在他身后,自然而然地合上木门,绕过屏风到寝室更换衣袍。 宁宵顺着地毯上的花纹四处走走,随意一瞥看到桃木桌案上一页信笺,纸白如薄玉,娟秀字迹如雕如琢。这是唤霞仙子的独有信纸,碧瑶笺。 洛闻箫,你的信。宁宵提醒祥云围屏另一侧的身影。 你帮我看看。洛闻箫并不避讳他。 宁宵闻言,目光落到碧瑶笺上,大意是唤霞叮嘱他近期待在揽月峰不要随意外出,大事找她其他丢给慕铮。 可巧,洛闻箫今晚就要随意外出。 洛闻箫换上了碎玉阁内门弟子的服饰,碎金白袍上的鎏金云纹更加细密铺绣。 下一刻宁宵就发现这些金色云纹像是有生命一般,被洛闻箫以灵力牵引至广袖内测。 于是他便身着寻常白衣,又用术法掩去原本容貌,就像一介凡间少年。 不得不说,碎玉阁道袍这一设计,倒是方便了阁中弟子时不时偷溜下山。 此夜不过寻常夜色,山下水乡小镇灯火初上,酒楼饭菜飘香,归舟渔歌唱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