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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流丽,气质清幽,很有几分风雅意味。 “府中藏书颇丰,现下离开宴时间还久,殿下倘若觉得无趣,不若去冷蝉阁走一走?” 顾宴容却淡淡摇头,食指轻叩着案上宣纸:“笔锋不够。” 第8章 寿宴 ◎像是斑驳而厌世的一柄冷铁◎ 谢青绾闻言一怔。 摄政王性情之冷她早有领教,盖因夫妻之名在外同她相敬如宾,此外便少有交集,更谈不上这些附庸风雅的闲事。 今日不知是何缘故,竟能引得他开了金口。 顾宴容淡扫过一眼后,便收了目光兀自翻阅着另一册字帖,再无下文。 南楚国富兵强盛世太平,是金银窝里浸养出的风雅自由。 谢青绾自幼习字,临的是前朝大家裴濯甫的楷书,笔锋锐利,风骨嶙峋。 眼下顾宴容手中字帖,乃是裴濯甫的真迹《响泠泉引》。 谢青绾低眉临着字,余光隐约能见男人专注的侧影。 他手骨分明,似不经意抚过卷尾微折的一角,沉沉瞧不出心绪。 谢青绾却隐隐从那侧影中品出一点别样意味——摄政王似乎与这裴濯甫有些渊源。 她提笔饱蘸了墨,皓腕稳悬灵活自如,挥毫一气呵成。 挪开成对的白玉镇纸,谢青绾揭下宣纸递给几案另一侧:“这回呢,殿下以为如何?” 顾宴容情绪不明地抬起眼来,忽然按下宣纸,缓缓递过一只手。 谢青绾会意交了笔。 却见他在砚池中舔了笔尖,一手揽袖,修长的手执笔稳劲,笔锋里是孤桀嶙峋的风骨。 谢青绾见过这双手剥皮剜骨沾尽鲜血,指骨劲瘦像是斑驳而厌世的一柄冷铁,令人生畏。 此刻锋芒收敛,倒隐约有了几分弄墨挥毫的慵怠与风流意味。 不像杀神,更似阑阳城寻常贵族名仕。 谢青绾起身去瞧他的字,被那一个竹风傲骨的“寿”字钉在了原地。 分明是一样的字,临的是同一位书法大家,他的字却活像是尽得其真传,又在形神中自有风骨。 谢青绾虽对皇室秘辛知之甚少,却也晓得,这位摄政王自幼被昭帝以妖邪之名禁于幽庭。 直至天启二十五年,昭帝将死,这位杀神才终于得以踏出那道宫门,自此手遮天日,直踏权巅。 他是如何在艰险绝境中培植出如此羽翼,世人一概不知,单这一手惊绝的好字,非经年苦练不可多得。 谢青绾却无意深究,只福身道:“殿下好字。” 芸杏在外头通传:“殿下,王妃娘娘,老夫人遣了婆子来传话,该入宴了。” 自当年一场离乱后,谢老国公始终着意退隐避世。 谢老夫人的六旬之庆亦格外低调,阑阳城中皇亲贵胄一概未请,只在寿辰前后摆了家宴。 谢老国公征战多年,旧部不计其数,寿礼更是如流水一般打国公府正门送进来。 老嬷嬷掐着时辰,到熏风院请了摄政王夫妇。 浮月堂华灯明绸,布置隆重,谢青绾同谢老夫人居上首两席,下席由谢青绾的母亲江氏起头,是她的两个庶姐同一众表亲。 男女有别,谢老国公同摄政王连带镇国公府其他姻亲在宵雨堂另设筵席。 谢青绾才踏入浮月堂,席中絮絮低语骤停,众女眷纷纷起身:“王妃娘娘金安。” 她忙过去扶起母亲:“不必多礼,”又吩咐众人,“只作寻常家宴便是。” 谢青绾同江氏叙话间,两位庶姐上前来问了礼。 她原就急病未愈,今日顾念着回门起得极早,才又伏案写了许久的字,站了不多时,已微觉疲怠。 才应付完,忽有另一妙龄少女凑了过来:“见过王妃娘娘。” 谢青绾走向席间的脚步一顿,淡青色雪绸有浮光微动。 那少女在她面前直起身来:“芊儿初来乍到,还未来得及拜访王妃娘娘。” 谢青绾嗓音柔润:“不必多礼。” 她轻淡扫过一眼这女子身侧的老嬷嬷,带着淡淡的威仪与审视。 老嬷嬷立时领会了这一眼的深意,心下暗叹这位镇国公府嫡小姐的气度。 她忙开口道:“见过王妃娘娘,我家姑娘是老夫人母家孙女,专程来贺老夫人六十大寿的。” 谢老夫人出身百年世家樾湖王氏,只是樾湖距此水路迢迢舟车劳顿,往年寿辰鲜少有赴宴之人。 有母家的晚辈来陪祖母说一说话也是好的。 谢青绾压下倦怠,身子纤薄却端方笔直:“妹妹能来自是极好的,阑阳繁华,不若趁此多住几日。” 王芊儿春风得意:“姑祖母早便相留过,想来管家自会安顿,岂敢劳王妃娘娘费心。” 满面笑意。 在这回门之日明晃晃提醒她,她已是镇国公府的外人。 谢青绾眉眼淡了淡,未及开口,忽有另一道声音横插进来:“自家府中,安置一间客房哪里算得上费心。” 是她的二姐姐谢绮玉,自幼与谢青绾最不对付的一个。 谢青绾心下微讶,暗自倚靠着谢绮玉的力道稳了稳身形。 她神色矜漠扫过堆笑的王纤儿:“入席罢。” 席间供的是上等参茶,连同阑阳城贵族中时兴的各色糕点,尽是照着她的喜好安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