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页
“忻嫔生六公主时,也吃了这么多苦?”红颜问。 “娘娘不知道吗?”兰贵人问。 红颜摇头:“不知道,那时候和现在一样,旁人不得轻易打扰忻嫔不是吗?” 兰贵人却道:“说来也怪,原来那会儿谁都不能打扰娘娘吗,莫说您是不在承乾宫的,就是承乾宫里的宫女太监,也几乎都不知道忻嫔娘娘如何安胎的,她终日把自己关在寝殿里,除了慧云几乎没人见过。可这一回,娘娘您和其他娘娘虽然不能来承乾宫,承乾宫里的宫女太监倒是都能看到忻嫔娘娘,她偶尔也会在屋檐下晒太阳,寝殿的门也不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都紧闭着。” 这番话有些凌乱,红颜自行梳理了一下,似乎就是说,虽然两回太后都不让人打扰忻嫔安胎,但这一次她是“见人”的,上一回则藏得很深,几乎不见人。 兰贵人又道:“那会儿唯一热闹的时候,就是嘉贵妃娘娘上门了,每次都风风火火。”她学着淑嘉皇贵妃的模样,比划着,“嘉贵妃娘娘是这样斜着看人的,凶神恶煞的,奴婢们看一眼腿都软了。” 红颜不愿去说已故之人的是非,也不想为难兰贵人责备她,本以为这句说罢便是了,没想到兰贵人继续道:“嘉贵妃娘娘实在厉害,旁人都不和忻嫔娘娘好,不就是因为怕太后吗?但嘉贵妃娘娘不仅敢来和忻嫔娘娘说话,还敢欺负她,好像都敢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欺负她?”红颜道。 “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有一回嘉贵妃娘娘来,不知和忻嫔娘娘说了什么,她走的时候忻嫔娘娘坐在地上哭呢,不过慧云很快就把门关了,奴婢是没亲眼看到。”想到忻嫔面对自己的狠毒刻薄,兰贵人讪讪一笑,“忻嫔娘娘那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惧怕的时候。” 这时候,愉妃、舒妃和庆嫔带着两个孩子来串门,兰贵人就不适合再说那些话,但等她带着六公主离去,红颜却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对三人说了,庆嫔道:“我听宫人们说,忻嫔和兰贵人不和睦,兰贵人的话,也就不能全信了。” 红颜颔首:“妹妹说的是,本也是他人的是非,我们何必在意。”但她和愉妃对视,彼此心里都另有疑惑,为什么对比生下六公主,忻嫔会有如此不同的状况,她到底怎么把六公主生下来的?而嘉贵妃又是说了什么事,让忻嫔难过得要坐在地上哭? 淑嘉皇贵妃已逝,忻嫔若不说,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红颜和愉妃都无从去追究。然而虽说嘉贵妃树敌无数,可当时她那样暴毙,论矛盾冲突,果然和忻嫔的关系最大,傅恒那边不可能不去查,真的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待得只有愉妃和红颜时,愉妃道:“她是太后的人,我们若真找出什么不是来,太后的立场与颜面何在,她该如何看待我们,还不得恨死我们了?” 红颜当然知道这里头的轻重,连纯贵妃间接害死了七阿哥的事她都没把知道的事说出来,是不是更不值得去挖忻嫔的秘密?便只道:“若真有那一天,不得不揭露些什么,我们让太后自己去发现,自己去解决,咱们躲得远远的就好。” 天越来越冷,太医断定忻嫔分娩的日子在腊月初。红颜虽然不染指承乾宫的事,但六宫的一切都是她与愉妃做主,少不得时常叮嘱内务府的人不能少了忻嫔屋子里的银骨炭,太后盼着抱孙子,宫里太平无事,时光一晃就要准备过腊八节,而腊八前一晚,忻嫔要生了。 产妇因长久不下地走动,体力甚弱,又因前期太补,即便后来如兰贵人所说连正常的饭菜都不能好好吃,也不可能再让胎儿变小,加上胎位又不正,这一场分娩,几乎要去了忻嫔的命。 接生婆们,本以为忻嫔娘娘是有经验的,没想到忻嫔表现出的却是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如何用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只是哭只是喊疼,折腾了许久也没能生下来,再拖下去,孩子就要有危险了。 承乾宫里,太后亲自坐镇,愉妃陪在一旁,自然没有红颜立足的地方,可她去了一趟翊坤宫,皇后因无暇前来关心忻嫔,随口派她来看一眼而后去禀告,太后看到红颜时,果然没好气地撵她:“你来做什么,十四阿哥不要人照顾了?” 红颜说是皇后的意思,太后正要抢白,里头慌慌张张来了人,说忻嫔娘娘不好,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红颜记得自己两次分娩,皇帝都在自己很好的状态下,还吩咐太医必须保住自己,那是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但此刻,太后却犹豫了。 愉妃拉着红颜往后退,轻声道:“怕是在想,留下孩子,不能把你怎么样,可若留下忻嫔没了孩子,她往后也不见得有建树,老太太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呢。” 果然听太后冷声道:“什么大的小的,都给我保住了,一个都不能有闪失。” 太后又找愉妃,恼怒地说:“你进去告诉忻嫔,没有生不下孩子的女人,她和孩子想要什么样的前程,现在就要吃什么样的苦,这一点辛苦算什么。” 愉妃不得不去传递太后的话,而忻嫔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愉妃就没见过生孩子生成这样的人,想到这两年红颜分娩又快又顺利,愈发感叹红颜承受了十几年的辛苦和委屈,却把幸运留在了最最要紧的事上。 外殿里,宫女太监唯恐太后受寒,又送来一盆一盆的炭火,红颜觉得有些闷热难耐,就想往门前站一站,她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太后却冷笑:“你就这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