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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安颐的光芒太耀眼,还是这小姑娘太低调,可她一身翠绿宫袍,本该放在哪里都十分亮眼的色彩,此刻却若绿叶般低调安宁地衬托在皇后身边,而她的主子即便一身朴素的香色,也没失去任何光华。 太后本略定了定心,但一想到任何人在皇后身边都不起眼,红颜若还是被弘历看中喜欢,就更不明白这小姑娘,是怎么跑进皇帝眼睛还闯进他心里。太后默默念了声佛,希望一切都只是她胡乱的猜测,是嘉嫔无端的挑拨,而今日嘉嫔没有被允许来请安,一回到紫禁城后,她禁足的日子还在持续。 说罢中秋国宴的事,众妃嫔便散去,独留下皇后伺候太后试了试明日的礼服,或有几处要改动的,立刻着针线房的人来做,等候的时辰里,她陪着说说家常话。 此时华嬷嬷过来与红颜低语几句,便与主子们道:“奴婢与红颜去接公主来,门前有人伺候着,皇后娘娘若是有吩咐,她们随叫随到。她们杵在眼门前,倒是让主子们不自在。” 皇后含笑嘱咐红颜:“好好带和敬回来,不要跟着她疯玩。” 红颜连声应诺,便与华嬷嬷离了内殿,太后见皇后望着宫女离去,脸上淡淡有笑容,不禁奇怪她为何对一个奴才如此亲和,轻轻一咳道:“你身边的人年纪都太小,我还一直担心,她们能不能照顾好你和弘历。” 皇后笑道:“都是很机灵能干的人,皇额娘放心,您看儿臣不是好好的?” 太后微微挑眉,直言不讳道:“她们能像宝珍一样,做你的眼睛和耳朵,洞悉这宫里的风吹草动吗?” 皇后心里一咯噔,收敛目光垂首道:“叫额娘说中了,她们只能伺候伺候人,宫里的闲话闲事,难得才能传来几句,儿臣如今都是打发王桂留心着,倒也不耽误什么。” 太后见皇后自己承认了,不得不说:“你是中宫,必要眼观六路,这样把自己闭塞在方寸宫阁里,如何使得?其他人打什么主意动什么心思,你个人可以不在乎,可作为弘历的妻子、大清的皇后,你不能不在乎。” 皇后方察觉婆婆在这儿等着自己,太后这是又看谁不顺眼了呢,她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自己想想? 也是啊,她曾经是做妾的人,她一辈子只生了弘历就顺风顺水,她怎么知道正室的压力和无奈,她怎么知道失去儿子的痛苦。她有先帝孝敬皇后那样睿智大气的姐姐来主持王府与六宫,有康熙爷孝恭皇后那样德高望重的婆婆教导指引,所有人都教她如何做儿媳如何做王爷的妾,如何做孩子的母亲,没有人教她如何做婆婆呀。 “皇额娘,您说的儿臣也明白。”皇后言辞神情皆是谦卑之态,恭敬地应道,“宝珍的事固然可恶,身边其他的旧人并无不是,可皇上说她们都是照顾过永琏的人,怕儿臣见了伤心,您知道的,永琏去了没多久,里里外外都换了新的,那都是皇上的意思。当时统共剩下宝珍,可她后来自寻死路。” 太后见皇后把皇帝推出来,且当初这件事弘历也对自己提过,可她没想到皇后身边会换上这么些年轻漂亮的宫女,如今一切还是捕风捉影,她不能把话挑明,显得做婆婆的窥探儿子媳妇闺房之事,太后唯有按下心思,圆说道:“你们俩觉得合适,就再好不过了,额娘也只是担心你,你瞧瞧方才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额娘的话儿臣都记下了。”皇后温顺地应道,“如今王桂还顶事,千雅与红颜慢慢调教,她们都聪明伶俐,更比宝珍忠心,将来一定能让额娘放心。” “她们很忠心?”太后显然意有所指。 “您知道的,红颜为了救和敬,差点被马蹄踩死。”皇后正色答应,她突然意识到,婆婆难不成是在针对红颜?可红颜那样好的人,哪里有可挑剔之处,连太后之前不都夸她聪明能干吗?这是看什么不顺眼了? 皇后心中忽然一个激灵,难不成,是觉得红颜长得太好看? “你觉得好便是了,就当额娘多嘴关心,怕你叫人欺负。”太后微微一笑,把话带了过去。可反观皇后如此坚定地护着红颜,想想她毫不犹豫地弃了宝珍,甚至要了她的性命,现在如此护着红颜,到底是皇后另有所图,还是那宫女足够手腕心机哄得主子高兴? 婆媳俩和和气气的笑容言语里,早已锋芒相对地站在了不同立场,或许安颐从未有心敬重婆婆,她只是单单的孝与顺,只因她是丈夫的母亲罢了。 这边厢华嬷嬷与红颜来阿哥所接和敬公主,公主正坐在院落里,看大阿哥打拳。 大阿哥年纪与红颜一般,襁褓时因生母富察格格身份低微,他单独被乳母嬷嬷养着,既不是在福晋膝下,也不被祖母接去抚养。生母故世后,再随做了皇帝的父亲回到紫禁城,他还是住在阿哥所,如今长大了明白当年因为长辈们要顾念嫡母的心情才冷落他,但现在嫡母生的女儿和二阿哥活着时都和他住在一起,反让他不明白自己这个皇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大阿哥。”和敬嚷嚷起来,她总是这样称呼自己的长兄,对同胞的哥哥曾是二哥前二哥后,对异母的哥哥,从未敬过一声“大皇兄”,长辈们不计较,宫里的人也见怪不怪,大阿哥自己都不在乎。 “你瞧我们家红颜,漂亮不漂亮?”和敬忽然拉着红颜走上前,大阿哥刚刚开始长胡子,身形虽比红颜高大些,但终究还是孩子的体格,唇上淡淡的胡渣与青涩的面容很不相宜。而红颜突然被公主这样推出去,又羞又慌,使劲儿要往人后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