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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都是好事,她却每一次都想哭,是为了什么哭?为了静姝尚存的善意,还是十几年的姐妹情? “我可以叫你姐姐吗?”皇后看着镜子里的湘湘,湘湘在为她盘发髻,小小的身子顶着高耸的发髻,实在很不相宜。简府的小妹妹和皇后差不多大,无忧无虑受尽宠爱,原本皇后也这般幸福过,可惜命运弄人。 “没人的时候,你喜欢怎么叫都好。”湘湘为她簪好发髻,看到镜中的小人儿变得精神起来,微微一笑,“除了湘妃,怎么叫都行。” 小皇后道:“姐姐知道湘妃的故事吗?” 湘湘摇头,道:“但知洛神甄宓,曹丕曹植兄弟相煎,那日我看见洛神殿的匾额,心里就发笑。” 她说着话,去绞一把帕子给皇后擦去泪痕,皇后自行接过,说道:“莫家女儿少,难得远房出了我这一个,本家的叔伯们很费心地教导我,娥皇女英亦是从小就听的故事。咱们说的斑竹,也叫湘妃竹,但湘妃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传说中舜帝的两个爱妃,名作娥皇和女英。她们是尧帝的女儿,一起嫁给舜帝后,助他摆脱弟弟象的迫害,并登上王位。后来舜帝晚年出巡,在途中病故,娥皇和女英闻讯前往,一路失声痛哭,泪水洒在山上的竹林里,在竹子上留下斑痕,而后飞身跃入湘江,为夫殉情。” 湘湘听着,笑道:“你怎么想起这个典故来?” 皇后道:“故事里的湘妃,帮舜帝摆脱弟弟的迫害,可咱们这儿,却是做哥哥的迫害弟弟,我当时就想,皇上封你做湘妃,也不觉得膈应。”小皇后目光发沉,忽而抓紧湘湘的手说,“姐姐,我听见过皇上和太妃曾说,出巡后让太妃把你接进宫,他带着朔亲王离京,就要在京外杀了朔亲王。虽然现在你已经在宫里,可皇上一定还想杀朔亲王。是不是朔亲王死了,我们就没希望了?” 湘湘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淡定地说:“我家王爷会保护好自己,我在这里操碎了心也帮不了他。我们好好活着就是了,别的事不要管,我曾与我的丈夫约定,不论何时都要先保住自己,那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现在你也是。” 皇后连连点头,她虽每日在绝望中挣扎,却连自己的未来都想好了,对湘湘说:“将来我们自由了,姐姐就把我送去可靠的尼姑庵,我要和青灯古佛相伴一辈子,为莫家的亡灵超度,我带着这样的回忆,只有佛祖能让我摆脱痛苦。” 湘湘心内感慨,这孩子原来除了哭,还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但她在泥沼里挣扎,连性命都难以维持,根本无法去追求精神的向往。而她这个要出家的念头,却和曦娘异曲同工,曦娘也是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无法抹去,她没有勇气带着这样的回忆嫁给任何人。 王府里,慕清冷静地和齐晦商议着之后的事,两人一心一意在如何伺机而动,对抗庞峻并挟制皇帝,如今他们在暗处,皇帝和庞峻在明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次的转折,反而令他们的计划突飞猛进。虽然王府死了不少下人,简府也白白死了两个,逝者已矣,他们将来会尽量妥善安排他们的家人,如今眼门前最让人放心不下的,还是湘湘。 慕清偶尔会提起湘湘,齐晦总是淡淡的,而齐晦同样担心曦娘,则轮到慕清淡漠,两人渐渐不再提起对方的心事,但齐晦会听到慕清的手下向表兄禀告,说曦娘在闭月阁尚好,他知道慕清还担心在乎着曦娘。 这日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湘湘收留了皇后住在洛神殿,世峰很担心湘湘会中了太妃和皇帝的苦肉计,可齐晦了解湘湘,他知道湘湘会做这个决定,一定有她的用意和考量,现在他们被一道宫墙分开,本就无法顾及对方的事,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相信彼此。 且说世峰从宫里带来这个消息,正说道着,慕清的手下匆匆归来,竟是比宰相府的人更快地送来了边境的消息,一则那两把钥匙失败了,似乎第一把未打开就有人被暗器所杀没能全身而退,二则一个让齐晦和世峰都打起万分精神的事,山脉的那一边,正在集结部队,比起上一次入侵更多更强更精锐的兵马,似乎随时会越过山脉,发动战争。 齐晦神情凝肃,含怒道:“边境守军经过上一次,元气大损,而之前派去支援的部队却已经撤回,如果现在攻入边境,他们不需要震塌山脉,只要能翻过山,从守军的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就能长驱直入。” 慕清问:“谁把援军撤回来的?” 世峰冷幽幽地开口:“我爹。” 慕清道:“我们初见面时,我说了一些让你不愉快的话,事到如今我还是那个意思,世峰,你想好了吗?” 庞世峰冷然一笑:“发生这么多事,你觉得我想好了吗?” 慕清道:“也许有一天,我或者齐晦,会亲手杀了你爹。” 世峰颔首:“他死在你们手里,已经是造化了。” 齐晦示意慕清不要再提,他们分开后,齐晦和世峰单独在一起,世峰以为齐晦想安慰他,可还未开口,齐晦却道:“你现在可以去为家人做一些安排,庞夫人,你的兄嫂,给他们一条退路。慕清和你相识不久,他不为你考虑我能理解,也希望你理解。但我们二十年的情分,你的事从来就是我的事。为这个国家付出代价,你父亲一人足矣,我更觉得让他死去,还不如让他活着看这个国家如何变得更强大更富饶。但这都是后话,到时候也会乱,会有人向你们家泄愤,你的母亲是无辜的,不能让她受屈辱。这几天我这里没什么事,宫里的事你派个人来告诉我就好,去安排一个地方,将来给他们一条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