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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嫣拿过书放回书架上,正经回答:“我可一点都不想,这里比家里有意思多了,爹娘也希望我在这儿好好的,长长久久。” 鹃儿嬉笑:“小姐有了好人家,才真正长长久久呢。”但被小姐瞪了眼,知道主子要生气了,不等挨罚一溜烟儿的就要跑,倒是跑到外头,听小姐喊她,“去找两把剪子来,一会儿陪我折梅去。” 此时卧房里,脱了翠玉大氅的曦娘,一身大红袄子,红的绿的,都是醒目的色彩,最亮眼也最容易俗气,就是曦娘,才能怎么穿戴都好看。湘湘让丫头端茶送点心,忙活好半天,曦娘等不及道:“不把我当自家人了吗,我又不稀罕一口点心,赶紧坐下。” 湘湘喜滋滋地回来,见了曦娘怎么都高兴,可曦娘却严肃了神情,等王府的婢女们都退下,才轻声道:“芳雨来找我,自然我没跟她说你的事,她离宫后我为她寻了一户没儿没女的人家做闺女,日子过得很不错。近日招了个女婿,开春就要成亲了,昨日来给我送喜帖,请我去喝酒。” 这本是高兴的事,可姐姐却紧绷着脸,之后更道:“可芳雨告诉我,你们的舞班叫人给劫了,如今一些姑娘们虽然还留在那里,可班主已经死了,是教打劫的人给杀了的,整个舞班被翻了个底朝天,就女孩子们留下几个活口,跑的跑散的散,没剩下几个。虽然已经报了官,衙门说是劫匪,也没有下文,那些留下的女孩子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湘湘听得呆呆的,怎么天子脚下京城之中,会出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一个穷舞班,女孩子们连身像样的常衫都没有,既不是劫色,怎么会惦记那几个银子? “班主大概是反抗时叫人给杀了。”曦娘轻叹,“也算是我相识的人,这么样说没就没了。” “他好歹,把我养大了。”湘湘多少有些悲伤,且不说那些挨打挨骂的岁月,可她至少学会了一门本事,还健全地长大了,虽然偶尔会逼迫她们陪酒甚至卖笑,但若抵死不从,班主也不会真把她们怎么样,湘湘很早就觉得,比起宫里那些可怕的人们,从前的日子还算是人过的。 她又苦笑:“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和齐晦遇上。” 曦娘倒是不屑:“你们俩还有我这儿一头关系呢,虽然日夜分开来的,可都是我在乎的人,早晚会碰面,碰了面一定就会好上了。所以说啊,缘分这东西,注定了的,就没跑了。” 湘湘也不知该喜该忧,曾玩笑说等班主死了要去给他立碑,现在却不知合适不合适去给添一把土,人送去衙门里了,葬哪儿都不知道。 曦娘嘀咕着,说那些留下的女孩子,她暂时让芳雨送去银子维持她们的口粮,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舞娘们很难吃两家饭,去了别家舞坊,必然受排挤欺负,还不如许配人家的好,可是那么多人,曦娘也有些力不从心。 湘湘竟是心头一紧,忙对曦娘说:“我手上也有些银子了,齐晦是随便我花的,可我没什么地方花钱,姐姐拿去给那些姐妹们,想法儿给她们找个好去处,不如早些散了吧,千万别……”她满眼忧虑,“千万别让宫里那位知道,我真怕她又从里头挑什么人,强行带进宫里去。” “这样啊?”曦娘倒是没想到,但她来,就是想问湘湘要不要管,既然湘湘求托了她,曦娘也好有信心去做。只是笑道,“银子不稀罕,我不缺那玩意儿。只是哪能有那么多没儿没女的人家,她们大多只能做丫头去了,若是不怕被欺负,去别处继续做舞娘,我也不拦着,你看好不好?” 湘湘觉得,只要不是进宫去,和那些姐妹们一样被静姝利用去献给皇帝,怎么都是好的,果然嘴上也说:“怎么都强过被她弄进宫里去。” 曦娘唏嘘道:“宋静姝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湘湘摇头:“我也讲不清楚,她走她的路,我既然先离她而去了,就没资格说她什么,但其他人的悲剧,能免则免吧。”她不想为这些事不高兴,说要带姐姐逛一逛宅子,去她的书房瞧瞧。 却不知此刻,庞世峰被齐晦请来,他只身进门往书房走,但慕家的宅子有些古怪,湘湘第一次来迷了路,庞浅悠那天也是团团转,世峰来了几回,都是有人带路的,今天因齐晦那里见着重要的人,不宜让下人靠近,他便一个人进来。不想转了几圈不知转去了什么地方,正要找个下人问问,听见清脆的笑声,他稍稍探头看了眼,但见墙后一排腊梅树下,笑声和香气一道飘来。 白雪黄梅,沈嫣拥着香色的氅衣。似乎是为她准备衣裳的人怕香色太老气,竟在这大同小异的氅衣上,绣出了百花穿蝶的图案,举手投足间,蝴蝶似翩翩起舞,果然就添了几分灵气。 而此刻沈嫣和鹃儿说笑,满面欣然地望着一簇簇清幽的腊梅花,手里已经剪了一束捧着,鹃儿顺手捻了一朵给她带上,惹得小姐嗔怪,可言语温柔,叫人看着心里就莫名地赶到安逸宁静。 沈嫣捧着一束梅,本只是要带回书房插瓶与湘湘咏梅赏花,难得王府里有这么好的黄梅花,偏鹃儿来了兴致,瞧见好的就想折下来。这会儿又吊上一支树杈,盛开的花朵禁不住这样折腾,花瓣纷纷如雨下。沈嫣虽看得痴了,可还是责怪:“你别胡闹。” 说这句话,目光不经意落在树后男子的身上,她先是一惊,待看清是庞世峰站在那里,一面镇定,一面不知怎么红了脸,冰天雪地里双颊微微发烫,见鹃儿还没察觉,竟索性当做没看到,喊了鹃儿就要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