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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延啧啧:“殿下误会了,我没有爱慕徐娘子而不得。” 暮明姝回他一笑:“我也没有。最多不是年轻时的荒唐事,提它做什么,王子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飞来那一眼些许妖冶,波光潋滟,云延心中被勾得一怔,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云延说:“我只是与公主说,晏少卿似乎很爱他的妻子。为了徐娘子,忍着人群,也要给徐娘子置办一个世人都称羡的婚事。先前我听谣言,以为晏少卿是迫于一些你们大魏的风言风语,才不得不娶徐娘子。如今看来,些许有真情。” 暮明姝没说话。 云延看她,她才收起自己恍惚了一瞬的心神,沉静道:“晏清雨是我遇到的少有的那一类郎君,我几乎找不到他一点缺点。我不相信世上有晏清雨这样的人,几多试探他。到后来,我终于承认他也许不是虚伪,而就是那一类很好的男子。 “我希望晏清雨没有作伪,确实表里如一,真正是一个让世人敬爱的君子。他和徐清圆成亲,我愿意去相信这世上也许真的有真情这种东西。 “我希望晏清雨永远不要变,永远这么美好。若是他也变了,我便很难相信一些东西了。” 云延静默片刻。 他冷淡道:“何必将一些期望放在他人身上。这世间本就有情有爱,公主一时看不到,不至于一世看不到。我们且边走边看。” 暮明姝心中湖水微微摇荡。 云延递来酒樽给她,她笑着与他一起饮了。余光中,她轻轻看了眼宾客席上一人独坐的韦浮,韦浮正含笑望着所有人,眼底又没有任何人。 世人争着去向晏倾敬酒,与晏倾齐名“长安双璧”的韦浮,却坐在酒席上,只慢悠悠一人独饮。他来的最晚,又不和周围人共乐,他所坐之地,便冷清很多。 蜀州科举案落下帷幕,众多官员落马的同时,是韦浮声誉在长安城中的提高。自从韦浮入了京兆府,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案子,他都要与刑部抢一番。刑部昔日被大理寺压一头,如今又要被京兆府压,苦不堪言。 百官中渐渐有了声音,说韦参军是一个“笑面虎”,人前待谁都温文有礼,转过身手起刀落,对谁都不手软。 众人皆说,林相看上了韦浮,要将女儿许配给韦浮。韦浮的外公韦松年年初来长安,就是为了定下这门婚事。两家议亲,好上加好,看来林相没有受到蜀州案的波动。 韦浮听着这些声音,垂眼轻笑。 林承怎么可能没有受到影响。若是真的没有受到影响,就不会急着和韦家联姻,好巩固世家这一方被蜀州案折腾得有些散了的关系。 作为世家对外的发言人,林相最近低调得十分过分,只是在陛下指婚后,想急着定下亲事。 韦浮手指轻扣案面,心中默想:林承急着定亲,到底是被公主和亲吓到了,还是有其他缘故呢? 公主和亲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在巩固皇权。林相是该坐不住。只是想把林雨若推给他……韦浮暗自思量,是否应该将一个无辜女孩儿牵扯进这桩恩怨中。 “师兄,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甜甜的女儿声,让韦浮抬眸。灯火下,林雨若笑吟吟望着他,又用目光询问她能否过来一同坐下。 韦浮静一瞬,林雨若看着他幽静的瞳眸,微微瑟缩一下。某一瞬,她看到的是黑不见底的深渊地狱,勾魂摄魄的刀剑锋芒。 但这种黑暗只有一瞬,韦浮目中浮起笑,说“请坐”时,林雨若微微松口气。 韦浮侧头看她:“你兄长呢?” 林雨若托腮,饮了一大口凉酒后,轻轻叹口气,苦笑:“我兄长的事……师兄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明知故问呢?” 韦浮经常去她家拜访她爹,怎么会不知道林斯年爱慕徐清圆而不得呢? 韦浮笑了笑,安抚她:“过两日我登门劝劝你兄长。” 林雨若点头:“兄长桀骜,只有师兄说话,他才听几句。辛苦师兄了。” 韦浮见她又想吃凉酒,到底没忍住,向旁侧仆从轻语两句。 一会儿,仆从端上热酒为林雨若倒上。林雨若目光微亮,害羞看他。 韦浮微笑:“女儿家莫吃凉酒。” 林雨若抱着酒樽低头,热气拂面:“谢谢师兄。” 韦浮笑而不语。 林雨若在旁,边吃酒,边悄悄看他。她听到周围人对她和韦浮的闲言,目光轻轻闪烁,但她见韦浮平平静静,心中不禁一怔。 她怔看着他许久。 韦浮不得不侧头,提醒她:“小师妹有什么事?” 林雨若踟蹰,问不出他对两家婚事的看法,她只好支吾道:“我爹与韦家在议亲……但是我如今却不想着这些,我觉得、觉得太急了。” 她以为他多少会提一提婚事,但是韦浮却问:“那你在想什么?” 林雨若低头:“我想让我兄长开心些。马上是他生辰了,我想给他一份很好的生辰礼。” 韦浮:“若有需要帮忙的,小师妹问我便是。” 林雨若心中一阵欢喜、一阵惆怅。 她听着四周庄重典雅的喜庆乐声,既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也分不清儿女情长到底哪寸长、哪寸短。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回到长安城的韦师兄,再没有上元节那夜从火光中幽幽走来的面具青年那样惊华,明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