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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这么失望。 晏倾瘦劲手抬起,扣住原永的手腕。 他脖颈向下淌血,两人的手都在发抖,别着劲。 “殿下,我们不想死……” 风若皱眉,他低头仓促简单地教了她几个最简单的控马术,见她晕乎乎手忙脚乱,他心中不抱希望,最后干脆道:“你最后关头要马停下来,夹紧马肚猛勒缰绳就好。千万不要刺激它!我、我先走了……” 快乐、痛苦、欢喜、迷惘。 他眼前浮现的,时而是旧日王宫寂静宫殿中偶尔流过的几声少女读书声、笑闹声,时而是甘州那场烧不尽的火海,时而是百姓们跪在地上哭,他一步步走入棺材,又时而是醒过来时,风若哭着说他哥哥死了…… 他们喊:“殿下,殿下!” 晏倾喘着气,气息模糊,眼前时黑时白。他手用力地抵着那匕首,意识却已经模糊。 一个个人跪在地上,倒在血泊中,不甘地伸着手。 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他永远活在自己独孤的世界中,永远沉浸在只有一个人的幻象中。可是他回过头—— 晏倾目光平直,并不躲闪。 她努力定神,屏蔽所有的杂乱讯息干扰。她在马背上被刮得东倒西歪,恶心犯晕,又时不时被风郎君跳起来战斗的动作惊到…… 长安城中皇宫中正举办着盛大的宫宴,君臣一同庆贺南蛮国来使。 徐清圆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风若的顾忌。她咬一下唇,轻声:“风郎君,捉拿蜀州所有官员一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大意。我们说破所有事,若此夜不能成事,所有人都会葬在此处。 “殿下救我们!” 但她如今只能硬头皮:“我、我会从马上滚下去……” -- 她睁大眼睛看向靠坐在地上的晏倾,看到晏倾颈上向下蜿蜒而流的那道血痕。 他是想救所有人的。 “不如放弃,不如让老子送你一程……不痛的。一刀下去,总比你当年闷在棺材里死,强得多吧?总比那种一点点窒息要好得多吧?” 他从高高在上的太子被拖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映娘抱着膝盖坐在江畔,等着她永远回不来的情郎。 这一夜好是荒唐。 这一夜太过凄然。 原永发着抖,大叫:“啊——” 据说,暮明姝迎接他是犯了大错,正在被关禁闭。 马速竟缓了一下,风若回头看了一眼。 他睫毛颤巍,周身力气时轻时重,意识也模糊无比。他脸上有那小厮溅来的血,青袍也斑驳脏污,在泥水中拖曳。而他颈上那道血痕,鲜艳欲滴。 可他抱着她。 他手上加力,同时,晏倾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个还有一口气的小厮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也举起匕首…… 徐清圆太过善解人意:“风郎君,你去帮忙战斗吧,我独自去找晏郎君便是。” 晏倾看着她不说话。 他眼中倒映着万里星河。 “您是太子羡啊,您是至高无上的殿下,您一定可以救我们……” “此行径虽然不太好,但是风郎君确实可以用回来的刘禹当人质,去威胁刘禄刺史。观以前的事,我觉得刘禄对自己的儿子极为爱护。何况我如今想来,刘禹和映娘能够平安逃婚,也许有刘禄故意成全之意。” 晏倾手腕青脉绷紧,细薄的血管在寒光下微微可见。 -- 这一夜繁美盛大。 英俊的王子云延坐在酒宴上,举杯向四周遥祝时,也没有看到广宁公主。 高山峻岭中,叶诗拄着拐杖,艰难行走。 徐清圆在他怀中颤抖,轻声呢喃:“清雨哥哥,你让我选择的答案,我选好了。我不选别的了,我只选你,只要你。” 原永在他耳边低声,如恶鬼般:“别抵抗了,殿下,少卿。你根本不应该活着,你看因为你活着,多少人得死。你看你活得多累,多辛苦。 这一夜短暂又漫长,刻骨铭心。 风若精神一振,抓着缰绳就调转马头,马生生止步,转上另一个巷子。 风若绑着刘禹站在高楼上,朝下方的刘禄厉声:“放下武器!不然我杀了你儿子!” 他们用的迎接异国使臣的礼数,是徐清圆曾经在信中向鸿胪寺建议过的迎诸侯之礼。 怀璧之罪! “你啊,活着就是所有人的噩梦。你是前朝的噩梦,是今朝的噩梦,是让龙椅上那位寝食难安的存在啊。殿下你知道什么叫‘怀璧之罪’吗?殿下你知道怀璧有罪吗? 她突然扔开匕首,弯腰跪地,扑入他怀中。而他在同时张臂,让她的脸靠在他流血的颈边。 “你想要什么呢?我看你不求名,也不求利啊。你越是这样,越让人厌恶。你知道宋明河为什么背叛你吗?就是因为你不肯复国,也不让他复国啊。你说那么多人跟着你做什么?受你管束,受你约束?你觉得大家开心这样吗? 原永死前最后一刻,艰难地回头,想看身后是谁—— 晏倾说:“可是,怀璧非罪,毁玉何冤。” 晏倾抱着她,喃喃道:“你就是这么考虑我的问题的,就是这么草率地要给我答复?” 这一夜格外漫长。 风若:“可你甚至不会骑马!不知道怎么让马停下来怎么让马转弯,我走了你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