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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明姝却没什么需求。 她如此光鲜明丽,端华照人,惹得众人频频回顾。而她转着酒樽,心中想的却是南蛮国的使臣团,何时会来长安。 邸报说他们已经近了,但这个“近”,是多近呢? 暮明姝侧过头,看向群臣那边。在此佳节,许久未见的宰相林承终于出席,正与太子暮长亭说话。太子暮长亭作为小辈,分外尊敬自己这位舅舅。 林承殷殷教导,满面慈善。如此佳节,彰显宰相的重归朝堂,宰相自然欣悦。 除了宰相出席,今年朝宴还请来了来自洛阳的韦松年。这位韦公已经七十有余,白发苍苍,手拄拐杖,眼睛常日半眯,似醒非醒。 众人对韦松年都尊重非常——他既是洛阳韦氏的族长,也是宰相林承的老师。 他还是去年新科状元韦浮的外公。 暮明姝再望向高座上的父皇。天子之尊,琉冕长苏,真实想法皆藏于其后。而即使这样,暮明姝也能看到,皇帝的目光经常落向的方向,也在那几个围着暮长亭的人身上。 不知他看到的是亲情,还是权势,抑或野望。 暮明姝饮尽杯中酒,酒樽敲在案上,发出沉闷一声。 暮长亭身边有一群大臣为他保驾护航,教导他。而自己等不下去。她身边空无一人,唯一的盟友韦浮行踪不定,她若想获得和暮长亭平等的机会,此次南蛮使臣团是她的机会。 暮明姝闭目,心中盘算自己如何打败暮长亭,获得迎接使臣团、主持此事的机会。 -- 回到锦城,没有关好的窗被风雪吹开一缝,徐清圆从浅睡中惊醒。 她听着漏更声,发现自己只睡了不过一刻时间。她拥被坐在床上,忽然想到了晏倾,心中一揪。 她先前被酒迷了头脑,晏倾让她进屋,她就礼貌地进去,问也不曾问他。而今酒醒了一点,她才挂念起晏倾,心想他怎么办? 他会和那些男人一起睡通铺吗? 绝无可能。 他恐怕是宁可死,也不会和别人挨着,何况是那么多人。 但是晏倾的毛病,钟离是不知道的。即使他们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只觉得晏倾毛病多,瞎讲究。他们不知道他的病,他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如今夜深,其他人都有地方睡,那么晏倾呢? 徐清圆越想越不安,她下铺披衣,长发松挽,提着灯笼便出门找人。 飞雪袭身,藕荷色的裙衫边缘滚着雪白的绒毛,她提着灯笼在夜雪中寻找。苍夜葳蕤,万籁俱寂,零星几点烟火绽放在天边。她在廊庑下穿梭,快步疾走时,耳下的流苏耳坠打着脸颊,轻轻晃悠。 徐清圆忽然停了步—— 在他们方才一起围着篝火的地方,青氅郎君安然而坐。 漫天飞雪,大夜长白。一坛酒放于他手边,他靠着柱子坐在台阶前,观望天地大雪。 冷寒让他面容苍白,性情的温和又让他眸若星子。天上流离的烟火炸开,他是浑浊尘世间的虚白一笔。 晏倾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他想事情太专注,他才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许是他病重,他根本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 待徐清圆从后而来,跪于他半肩之后,伸手抱住他肩,晏倾才回过神。 他转头,浓长睫毛沾着霜白雪色,看到女郎放在地上的灯笼,也看到徐清圆两只手搭在自己一侧肩膀上,正双目潮湿、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而晏倾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 他心刺了一下。 静雪飘落,他缓缓开口:“怎么了?你没有去睡吗?我以为你睡了,才离开的。莫不是夜间噩梦惊扰,你半途醒了?” 徐清圆湿润而乌黑的眼睛眨也不眨。 他沉默片刻,无奈笑:“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自己判断不出来。我的病,你、你知道的。我不想猜这些。” 徐清圆垂头,更加难过:“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只是……我舍不得你。” 耳边烟火落落。 徐清圆第二次说“我舍不得你”,而这样的话,让晏倾怔怔看她,心神空白。 这也许比所有的告白都委婉,这也许比所有的爱意都温柔,都更能打动他。 晏倾听徐清圆伏在他肩头:“旁人都睡了,我也睡了,只有你没地方去,无法睡。你跟谁都不说,只自己一个人忍着。我只要想到你没有地方去,就为你难受。我认识的晏郎君,晏清雨,那么独一无二,那么为他人着想,可是只有你自己困在这场雪中。 “我舍不得你一人独坐雪夜,舍不得你长夜难眠,病苦缠身,无人可伴。 “可我还舍不得委屈你。” 徐清圆抬眼看他:“你如果打算今晚这样熬,我陪你好不好?不要赶我走。” 晏倾静静看她,睫毛上覆盖的霜雪,让她在他眼中,时而遥远,时而模糊。 他整个人置于两重世界,一边是旧国阴影,一边是除夕夜趴在他肩头望着他的徐清圆。 他轻轻伸手,想要抚摸她面容,却停在半空,不忍落下。 烟火炸耳,他想到风若问他的话:“值得吗?” 晏倾此时在心中回答:“值得的。” 晏倾手没有落在徐清圆面颊上,徐清圆目色微黯,但他的手落在了她肩头,帮她整理了一下风兜。他冰凉的手擦过她脖颈,她微微发抖,他手便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