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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清圆恍恍惚惚的,在这片黑暗中,想到了那一年的大火。 她被困在火海中呼救,她哭着拍门:“我不要,阿爹你放我出去。我不是太子羡啊……” 轰然门开,火海中的少年在她意识模糊中闯了进来,摇摇晃晃地扑过来,将她抱入怀中。 她永远地记着那个满是冷汗的怀抱。 周围尽是火烧灼灼,那个少年却快要被自己的冷汗淹没。 此时此刻,徐清圆心中想:为什么我会想到太子羡? 难道是因为他们都在极致环境中,不放开我,不抛弃我吗?可是我的努力求生,是不是每一次都在逼着他们去死…… 此时此刻,井外光暗下,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用的绳索承受不住两人的体重,开始向下断裂。与此同时,徐清圆和晏倾的手也被冷汗一点点松开…… 徐清圆仰头看着晏倾。 她突然好遗憾,好伤心,好难过。 无数情绪堵在她心口,说不出的负担一样的情意不能开口,她又能如何呢? 徐清圆小声:“清雨哥哥。” ——清雨哥哥,我真的心慕你啊。 你为什么拒绝我呢? 指尖擦开,手指分开。她另一只手没有握上去,向下方的漆黑跌落下去。 衣袂在幽暗中向上飞扬散开,发间的簪子被冲力脱落,她仰望着上方的青年,眼中一滴泪掉落。 而晏倾忽然觉得手上力道一空,他分明没有向下看,他此时已经处于幻境重重压倒现实的地步。那幻象逼迫到极致,他咬牙忍耐到极致,一重重冷汗让他脱水失力,他的视线竟然重新开始清明。 折磨他的幻象输给了他的意志力。 晏倾毫不犹豫地松开了那吊下来的绳索,再一次向下跌落,试图抓住徐清圆。 “咚——” 这一次,他没有追到她,两人却一起跌在了井底。 落地的第一时间,晏倾听到旁边女孩儿痛苦的吟声,他艰难爬起来,扑向她。他扣住她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漆黑中,什么也看不清。 他握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前方。 井外那些农人找来了石头,开始向井下砸来。 而晏倾扣着徐清圆的肩,拽着她一起躲在井下边缘,石头骨碌碌在他们身边炸开。 晏倾闷哼了一声。 徐清圆蓦地睁大眼瞳。 他低声:“我没事。” 他声音听起来十分压抑,透着一种冷酷和强忍。 在这片谁也看不见谁的黑暗中,他言简意赅:“叫。” 石头轰轰然在他们身边裂开,天崩地裂不过如此。晏倾又闷闷哼了两声,徐清圆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方的人死了,上面的人才不会接着砸石头。 他们要伪装自己被石头砸死。 于是,徐清圆听着石头的落地声,也跟着呼叫了几声。 这几声是假装的,还是真的痛,她自己也难说清。因为跌下来后,脚腕酸痛,后背疼。手臂疼,她全身都疼……可她一动不敢动,她一边掉眼泪,一边跟着石头声音呼叫。 她感觉到晏倾扶住她肩膀的手用力了些。 昏昏中,慢慢适应黑暗,二人都看清了对方的脸。 晏倾看着她不断掉眼泪、雪白的、沾了土的脸,她泪眼濛濛中,也看着他清隽的、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很担心他,正如他担心她一样。 在这片压抑的沉静中,两人各自哼了几声,而晏倾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头顶井外声音模糊遥远:“是不是死了?” “这么多石头,怎么也死了。我听到几声后就没音儿了,八成被砸死了。” “可惜了,那小美人儿多勾人……” 那些声音远去,这方圆之地寂静万分,只剩下晏倾和徐清圆二人。 -- 恶人们离开了,天地空茫中,一轮弯月悬挂井外,给井中稍微带来了一点儿光。 晏倾扶着徐清圆的肩,始终没有松开。他一直看着她,星光沉水,冰雪初融。 他看着这个女郎跟着自己如此受苦,他气她中途几次不听他的话,又是想回来救他,又是在井中松开他的手。明明知道他生着病,知道他握不住她,她竟然主动松开。 分明才智过人,冰雪聪明,分明比其他的女郎儿郎都要聪慧,分明胆小,分明又怕火又怕人,分明是一个柔弱孤苦、被人四处欺凌的小小闺秀。 他看着她这一路走来,看着她如何在自己的命运中挣扎。 秀美的、伶俐的、一步步走向他的小小露珠儿。 他见过十三岁的那个不想死、在火海里求救的小女孩儿,他也见过长安初春,隔着马车窗帷看过来一眼的徐娘子,他还认识那个在驿站前被林斯年逼得掉了一只鞋子、也坚决要逃跑的徐清圆。 这样的女孩儿,为什么要在方才,放开他的手? 她知不知道那样会死? 她心里不害怕吗? 晏倾心中惊痛万分,骇然万分。如同一只巨手攥住心脏猛捏,他痛得冷汗袭身,遍体冰凉又灼热。他这么的惶惑,又这么的生气…… 从天历二十二年到如今的龙成五年,他第一次如此生气。 黑暗中,晏倾慢慢开口:“徐清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