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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得不伸手将他的头推起来。你确定?关于慕容峋。 原本只两三分猜测。顾星朗打起精神,也是我所剩无几的暗线连年查探窥得的端倪。有那么四支队伍,分布南北军,总数约两万,可疑。我一直在想他们究竟是谁的人,直到今早,与慕容相谈,他说想回苍梧。我说会试试,他说,拭目以待。 这很像慕容峋会开的玩笑。 也很像他会说的真话。 阮雪音从未小觑过此人,因看过曜星幛,因竞庭歌偏袒,因他确实身手不凡、善于带兵打仗更因,他总能无比诚挚地将玩笑和真话全讲出来。 而哪句是玩笑哪句是真话,不是每次都能被分清。 以至于他这个人究竟聪明还是愚蠢,时间越长,越叫人困惑。 若确有其事,那么上官宴不知情。否则一定会除那几支疑兵。 应该。顾星朗兴致缺缺,他太忙了,比我有过之无不及。举国改制,从中枢到地方,还要与陆现相制。你不知道吧,蔚国全境,女子学堂已设,苍梧最有名的一间,正是淡浮院。现下掌事之人,是昔年竞庭歌的门生;诸多门生之中有一位,去年参加科考,现已入朝为官,在礼部司。 阮雪音整个人淹没在这段话里许久回不过神。 终于醒转,不自觉笑,伸手越过顾星朗肩头,推开车窗一隙。 果真落雪了,且有渐大之势。当真瑞雪啊,老师想看的,她和竞庭歌居然在有生之年,还是盛年时,便看到了。 无论阴谋阳谋,须得承认,上官宴、整个上官一族,至少是赤心在怀,以天下为念的。 这还是重逢之后顾星朗第一次看她笑对阮仲的那些不算。而此刻笑靥哪怕不是为他,也是因为他的话。他将她拢紧些,我也在做了,去春命淳风开始筹备,十一月你生辰那日挂的匾额,还未题字,等着你回去赐名。 风透窗隙掀动她颊边发丝,他抬手轻拨,淡浮院不就是你起的名?霁都得有一个比它还好的。 这倒是可以。也算祭奠老师,致敬真怀赤心的先辈。阮雪音点头,我想想。 顾星朗不确定她种种表现是否破镜将圆的征兆。 理智告诉他不是。她从答应上车起就是权宜,不抗拒、容他亲近,也只是不想将事态闹大。 情感上他却宁可自欺。那又如何,哪怕她心已不在他这里,他也要竭尽全力争回来。 他有这个能耐,更有这个信心。 长姐和纪宸都很好,她说待宸儿年满十岁,便让他剃度为僧。纪齐,娶得淳风之后便会卸下军职,到时候继续戍边还是归田,他们自己定。 窗户开久了到底冷,他将那条缝隙合上,重埋入她颈窝,絮絮叨叨这些年她错过的一切,包括棠梨与涤砚的孩子。 越说声越低,真睡着了。 雪愈发大,近傍晚,天亦暗沉。阮仲与纪齐并骑在队伍前端,速度渐慢。 不能再走了。纪齐道。 再行约十里,最多十五里,该有一片林海,大大小小洞穴不少,便去那里暂避休息。阮仲道。 纪齐转头,来过? 从前当闲散王爷时多游历,反正没人管。但最北也没到过这么北。是此番出发前细究了舆图,有高手,你知道的,再兼慕容谙熟北地。 高手自指竞庭歌,整个大陆的地形尽在她心脑,存了二十几年。 那便依崟君所言。 阮仲握缰绳的手一顿,也转头,你叫我什么? 您在君位上被刺,以国君之礼被葬,谥号代宗,我只是依礼。 阮仲轻嗤,崟国都已不存了。 先父常教导,应尽之礼不可偏废。我从前不听亦经常不从,如今,很觉在理。 大多数人以为纪桓与纪平一样,已不在世,包括阮仲。纪齐觉得顾星朗希望人们这么以为,一力配合,故称先父,也算对家人最后的保全尽管他并不清楚,到今年此刻,父母和姐姐是否依然活着。 他也永不会问。 已死之人不会再活,活着的人也便已是另一个人。阮仲道,极目眺漫天飞雪,你我相称便好。 纪齐微一颔首算答应,队伍继续前行。约莫能见林海轮廓时他想起一事,道:可还记得淳风殿下? 阮仲一怔,遥远之地遥远年头的遥远画面,渐次清晰。自然。那年我去霁都本为面祁君,却先见到了她。 这段来去如风的怦然往事,纪齐也是很后来才听闻。殿下与我,很快要成婚了。 八字只有一撇,另外一捺都未见得能画下,他却说得凿凿,随之灿笑,只觉雪絮如春风。 阮仲又一怔,难得对阮雪音和朝朝以外的人由衷笑:恭喜。公主是至真至纯之人,与将军良配。 确定心意之后,纪齐偶尔会拿自己与柴一诺、阮仲、沈疾比较那些或长或短、或深或浅得到过淳风青睐的人。 他因此再转头看了阮仲一眼,觉得小风眼光始终不错,而自己也不错,越来越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