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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霄后背上把持缰绳的那只手却狠狠收紧。 既如此,大人,毕竟有许多兵士不识阮雪音,他们扮的是蔚军,在百姓面前应该做戏,纪齐请示顾星朗,改了称谓,执行任务要紧。 放走还是抓起来,他管不了,但绝不能一直在此僵持,所以这是提醒,也是催促。 他已做好准备要抓人了。 而阮仲定会反抗,恐有恶战。 恶战比僵持更易坏事,执行任务要紧之句,近乎恳求。 日光漫洒雪原。 顾星朗嗯了一声。 纪齐和一众老部下都以为是听错了。 阮仲也没反应过来,被阮雪音掐掌心提醒。 多谢军爷。他下意识开口,有些讷,动作却无迟滞,牵着阮雪音转身就走。 他们走得太快,以至耳边风声四起。 近山洞方缓了步速。 还好么?阮仲问。 阮雪音长出一口气。该当无妨了。 他已重开后宫、事事皆新了。一路上她冷静想了想。今日意外相见,种种情绪也只落于意外,放在平时或还会掰扯几句,但他佯作蔚骑千里跋涉,定有机密要务,不会为此耽搁。 她与阮仲能顺利归来,便是明证。 找个果子这么久!竞庭歌恰好出来,望见二人木鸡似地立在不远,找到了嘛? 阮仲走过去,交出一整包的红果。 阮雪音进山洞,听见竞庭歌在身后边尝边啧啧:甜的呀!唔,两个孩子肯定喜欢 孩子呢?洞内空旷,阮雪音回头问。 这么严肃做什么。竞庭歌瞧她那架势,莫名其妙,吃完饭不肯午睡,慕容带出去玩儿了。 阮雪音看阮仲。时移世易了是一回事,让顾星朗撞见朝朝,总归麻烦。 我去找他们回来。阮仲转身便走。 怎么?分明不对,竞庭歌严肃起来。 他就在附近,不知是否也要往寒地。这趟浑水别蹚了,咱们回吧。阮雪音道。 竞庭歌第一瞬茫然,下一瞬了悟,然后震惊,最后陷入矛盾。 顾星朗的任何一次决策都不随意,过去亲自出马,十次里有八次完成了征伐。 她竞庭歌此趟出门,本为审时度势。 天大的势也许就在前头,怎能临阵离场? 两人在洞内各怀心思,叠一叠孩子的衣物,收拾一番乱七八糟的用度,不知不觉便至黄昏。 怎么还没回。竞庭歌洞口张望。 阮雪音更是不安,只怕躲什么来什么,真被朝朝撞上了亲爹。去看看? 你算了。再是得知顾星朗很平静、没想怎样,竞庭歌仍不敢大意,家里等着,我去。 你一个人 天黑还早。北地黄昏长,我有匕首,不会走远,就在咱们熟悉的这片望一望。 接下来的辰光阮雪音如坐针毡,难得丢了静气,在洞内来回踱步。 听见外间声响时她几乎是冲出去,喊了声朝朝。 看见的却是顾星朗。 北地黄昏的日光照雪,在空气里结出似蓝似紫的云絮。今日太意外,局面有些乱,早先惊鸿一瞥阮雪音收着所有情绪,而至于此刻,看见此人,有些不确定真假,怀疑是错觉。 该回的没回来,该在的出了门,只剩下她,他便不早不晚地来了,哪有如此巧合? 且,他不该赶路去了么? 直到顾星朗步步行来,眉眼神情皆分明,她才肯定,下意识退两步,见他没有停步的意思,蓦地跪下, 民女拜见君上。 他的衣摆就静止在她眼前。 黑色戎装,脚上是蔚军常用的革靴,沾着晶莹的雪粒子。 好半刻深静,积雪被傍晚阵风吹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起来说话。 谢君上。 阮雪音起得很慢,很谨慎。顾星朗似不在意,继续往里走,仔细打量洞中布置,目光在孩子衣物和一些小玩意儿上停了又停。 好久不见。只听他又道,比午后乍见时更平静。 阮雪音才真有些放心了,抬头回:君上圣体安康,实乃黎民之幸。 他气色看着确实不错,天寒地冻跋涉还有如此状态,想来体内余毒已尽除。 说起来朕的病症,你最清楚。顾星朗立时听懂,御医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些,今日难得偶遇,你来诊断一二吧。 这谈话往来实在叫人踏实。 分寸亦佳,他始终保持着在她看来极为合适的距离。 便是有了新归属的好处吧,不知哪位佳人捕获了圣心。 他的样貌也与从前不同了,更凌厉,叫人乍望生惧也好,惊涛骇浪已在脚下,大业功成就在前方,这是帝王之相。 浅淡的酸涩被深重的欣慰完全盖过,她彻底放松下来,是。君上请坐。 洞中简陋,所谓坐,不过是一块相对平缓的灰石。 顾星朗就座,阮雪音便跪在近旁,伸出右手,三指搭上他腕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