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0页
跟你说别弄了。无医无药,看也白看。 淳风将他手拍开,暗夜里一双眸子极亮,你方才拦我,不就是勿幕门不能去的意思?既不能去,别耽误工夫,先帮你处理伤势。 纪齐迎她的眸子看半瞬。 他整张脸都很脏,两眼充血,却迸着连月杀敌、辗转生死之后才有的那种,利刃般的精光。 强悍,带着些许侵略意味地,直叫顾淳风心里发虚。 怎么了?她没由来减气势。 而纪齐这般眼锋实是身体状况和最近经历使然,并不针对她。不是不能去,是暂时不能去。 他到得比她早,对勿幕门的观察比她久,当有更多切实说法。顾淳风凑近些听。 原本是四个时辰轮一班值,我到的时候刚入申时,按理,会有一次轮换。 顾星朗即位后,定宗时六个时辰换一班值的规矩被改,从宫门到城门,当然是为更有效防范各种变故。 淳风从戎后对这些细节亦烂熟,轻点头。 一直没换过。纪齐闭着眼慢慢说,尽量保存体力。 顾淳风心往下沉。覆盎门呢?已经五月,关门是在戌时二刻,你到的时候,照理该开着。 也关着。 一处反常还可能为巧合,两处有异,便只能是因变故了。 霁都城里真的出了事。 两人同时默下来。 你为何,没尝试进城?淳风问。 这不是一句问,而是试探。因为传言说,把持禁军、控住霁都的,是纪平。 纪齐重睁眼,红得如火焚烧的眸子又定在顾淳风脸上半刻,若是,我没法立下决断。若不是,我很可能被捕,或者直接被杀。 若是纪平,便为谋逆,家与国、情与理,故难立下决断。若不是,霁都城内又确实生了变,那么操盘者另有其人,很可能此时被囚的反而是顾淳月纪平一干人。 所以蛰伏城外,择机溜进去先弄清状况,是最上策。 淳风完全听懂,又默半晌,我希望不是。 我也希望不是。 殿下。却听阿香细声。 顾淳风转脸顺她目光看,门楼之上,人影晃动。 这个时辰也不该门楼卫换班。纪齐道。 顾淳风想了想,临时集结的大军,这会儿该已到覆盎门外了。 你觉得是因大军叩门,城里在点兵? 淳风回头看他,真打起来,于我们是好事。声响一起,咱们就择机进城。 纪齐望着灯火暗影里的硕大城楼,紧合的门幅如巨兽的嘴。我来这里等,也是作此想。 顾淳风都没来得及问这句话中玄机。 一声很响又听不清内容的怒吼远远传来。 春夜静谧中格外惊心。 两人对视,相搀着站起,下一刻,兵马声遥遥如沸。 跟我来! 纪齐先往林子深处去,自追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然后盯紧门楼高处静默的卫兵,沿树林外缘猫腰疾步。淳风示意姑娘们跟上,几人很快绕到勿幕门东侧。 依然是高大的城墙,黑夜中耸立如山。淳风等着纪齐讲出密道或狗洞一类的玄机,却只看见那张血脸仰着,更像是在数墙上总共几块砖。 喂。 轰隆声渐大,是覆盎门下开始攻城,顾淳风发急,扯一把他衣袖。 覆盎门在西,所以这会儿勿幕门楼上的兵士注意力都会在西边,此为纪齐绕来东侧的原因。他活动了下胳膊,牵动身上凝固的血和各处伤口,无声龇牙咧嘴,动作却没停。 然后将那包袱展开,抖出其中物事,竟是一套飞钩,粗沉的绳,弯如几道新月的铁钩在暗夜里如巨兽的爪。 纪齐在北境便一直带兵杀敌,随身备着各色工具实属寻常。但飞钩更适合攻城,尤适合夜袭,在北境那样的战场,并非必需。 确是当下的最有用兵器。 你怎么淳风难掩赞叹。 路上跟人肉搏,抢来的。纪齐低声答,走出几步靠近城墙,帮我看着点。 淳风会意,和几个姑娘一起盯向门楼上卫兵。 纪齐第一甩没成功。 因城墙高而他身上有伤,气力不济。 第二甩扎进了墙内,却没到顶,费了些功夫才将铁钩拔出。 顾淳风心知再这么下去迟早被发现,忙过去也握住绳头,要与他完成第三甩。 便在这时候迎来了斜刺里自上而下的目光。 是东侧角上卫兵,身着银甲,距离远,看不清表情。 底下几人心脑瞬间凝滞。 抽身要跑向林间的刹那,门楼上兵士先动,没有大喊,却鬼魅般消失在了所站之处。 走。纪齐绝不犯险,当即收绳。 等等。被淳风拽住。 那兵士月光下的脸很模糊,神情亦模糊,却不知何故,她觉得他,是友非敌。 凭据? 直觉。 女人!他忍不住心骂,反拽住她要强行拖走,忽听见门楼之上很沉又很轻的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