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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着长刀离开了。 再次冲入外间腥风血雨。 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活着出梅周。 不出门不多管闲事,其实没人非要伤百姓。他却不知着了什么魔,真守在窗边拉开一条缝等起来。 他商营多年只懂独善其身,换作任何时候都不会答应这种全是风险的请求。 因家国生变风雨飘摇么?还是因风雨飘摇里忽听到一个少年百转千回的心意呢?他也有过少年时,那心意是久违的仲春残梦。 少年说姑娘若至必会走南城门出梅周,也就一定会经过这条街。 子夜都快过了。他怕错失,撑着眼皮等,终听得马蹄声,刚确认是一队姑娘,放声便喊,仍只快过那箭袭一点点。 确该是救了姑娘一命吧,还不够,真要救,须保她出城。 姑娘随我来。老板说。 顾淳风已经领着人要冲出去硬闯了。 外间动静亦大起来,该是那些埋伏,要杀进来灭掉这几个一身铠甲必有身份的祁兵。 不必,您保重 姑娘随我来。老板却打断,声极严沉。 外间响动愈近,不容踟蹰,顾淳风一头雾水仍是随那老板快步往里间去。 这暗道是前年北境遭袭后,小人私自挖的,没多长,出南城门再五里就是尽头,很粗糙,很脏,公主若不嫌弃 他方才听见她们称殿下了。 整个大祁军中的女兵本就只有十公主的黑云骑。 那托付他的少年姓纪,他虽不懂朝局也大致猜到其身份了。 确因风雨飘摇吧。他虽然震惊,却很镇定,心中更忽生了不仅救人还救了大人物、而大人物们总能守住一方平宁的,某种值得之感、自豪之感。 当然不嫌。时不我待,顾淳风已经招手让姑娘们往地下钻,老板你跟我们一起。 姑娘们身手敏捷接连消失,淳风亦半个身子下去。 老板手中抱着石板朝外间望,脚步声已至门口。小人须将入口封上。公主且去,小人是寻常百姓,他们还不至于。 外间门幅轰响。 石板同时向着头顶压来,遮蔽了暗夜最后的光。 顾淳风不得不整个没入地道。 她满脑子老板安危,手脚并用奋力往前爬,数度想要折返回去看,心知不该、不能,眼泪却流下来。 那些人不至于么?他们分明看到了她们进屋,却找不到人,会不逼问老板么?逼问不成,会不下杀手么? 她咬紧牙关,咸腥滚烫的泪流进嘴里,整个人变得浑噩,手脚却不敢停。 夜半的地面与地底是一样漆黑。 几个姑娘重吸到外头空气都有些晕眩,回头瞧最后出来、失魂落魄的顾淳风满脸是泪,尽皆怔住。 那老板没跟来。 她们下地道早,并不清楚,此刻见公主模样,已猜到九分。 阿香上前,紧紧握住淳风的手,殿下振作!有恩于咱们者,这辈子必拿命还报!事已至此,还是紧着咱们该去的方向!完成关乎社稷的大事!她并不知晓什么,不过依据公主适才危言劝, 那大叔未见得就丢了性命,您是公主,回头要打探,不是难事,眼下的差事办妥了,才有来日论功行赏报答他!若,若他不幸遇害,咱们更要振作,办完大事,杀了那些恶贼,给他报仇! 阿香是寻常百姓家女儿,说话不似宫中文绉,亦不似军中粗陋,却带着平实力量,芸芸众生的坚强。 嫂嫂说阿香是推着雷车的女神,当真无误。顾淳风反握她手,两人一同站起, 这下连马匹都没了。咱们要徒步南行,路上再寻法子。 姑娘们经刚才生死一线,心中都自起伏,却更觉无畏:是! 梅周城南边之静,同北边几无差别。已入祁北腹地,城郡变多,按理不该。 忐忑在顾淳风心内有增无减。但她清楚知道最近的千乘郡距此只八十里,一夜不歇,白日可抵。 只要见到活人,总能问出个所以然。 祁北多艳阳,初夏天,白晃晃的日影照在行将虚脱的姑娘们身上。 总共两个水囊三块干饼,已被分食得半点不剩。顾淳风吃喝最少,秉着领队之职一直走在最前,五六个时辰了,全不休息,因作战大半月总喝不够水而干裂的嘴唇,彻底裂开来,渗出殷红的血珠子。 怎样绕路会遇河流,她是知道的。若非赶时间,实也可以找些野菜甘薯充饥。 但她害怕再耽搁,整个祁北的安静叫人恐慌。 千乘郡三个字出现在骄阳下,凝聚的神魂帮她维持住了躯干行动。 出什么事了吗?她抓住及目所见第一个活人问。 活人的脸与她一样苍白,是惊恐所致。你,你 她们几个皆着兵甲,装束似也加剧了对方不安。 我是顾淳风。说,怎么了?你们郡守呢? 【1】179一夜看尽梅周花(下) 第八百四十章 窃国 李善深的脸和话犹在心间,她直觉得如果千乘郡也出了事,那郡守的下场或与之一样,要么被杀,要么被劫。 公主殿下!那人如何不知顾淳风三字,扑通跪下,殿下饶命!小人不曾啊!小人从未听过什么废君制公天下之言,对今上亦无二心,小人,小人是良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