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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忽明白了许多年来顾星朗是如何在其本心与国君这个位置之间游走、取舍,面面俱到又不至面目全非。 真是难。须如阮雪音般于某些时刻将自己全然抽出,站在画卷外,才能决断。 她将绢帕塞到孩子手里,翻身上马。 纪齐默跟,直至二骑彻底出窄道,能遥遥望见先头部队方道: 以为你必不忍心,至少会求君上放孩子出来。 所以劝她别去看。 顾淳风情绪未平,一时提不起速,马蹄声在北风中缓踏许久。因为昔年阿姌出事时我的反应? 重情心软,满腔意气。 纪齐不做声。 她完全变了模样。不止因荆钗布裙。又许久淳风再道,是说檀萦,我还记得她初嫁四哥时的情形,他们两个,在一个春日清早入宫谢恩。 北风将话音拖长,变成叹息, 帝王家。 【1】729大梦千年 第八百零四章 寒地幻梦(上) 一月中旬的北国,较南国北境更冷,寒地封冻,铺天盖地尽是冰雪。 却灿阳千里,放眼望,厚实冰面上、洁白雾凇间,日光似珠彩,莹莹如幻梦。 竞庭歌原是骑马,临近寒地月事至,只得乘车,绣峦侍奉在侧。 近黄昏,队伍终停,她就着绣峦的手下来,但见面前林树高耸,树影比树干更长,整齐、倾斜着洒在雪地上。 因极寒之地的夕光折射之法不同么?整幅画面呈明暖的淡紫,衬洁白天地浅金暮色,不似真实人间。 她身上亦紫裙,斗篷暗紫,立在这幅幻境中正是凸出的一笔点睛。 慕容峋欣赏片刻,翻身下马,至近旁道:十年前我在王府门口初见你就想,这小姑娘像寒地黄昏。 因热爱寒地黄昏,故才莫名其妙倾心了她多年?竞庭歌没由来想,自觉可笑,一笑置之。 雪林间不便行车马,全靠走路,好在目的地并不远,也就两三里。那巨大的石头堡垒赫然出现在一望无际的白上,竞庭歌还惊了惊。 今晚住此处。 慕容峋话音落,里头走出来一人,霍启,想是率先进去了安排。其后还有一人,宽方脸,眼距亦宽,鼻子大而略扁,嘴亦大,整个裹在杂色的皮毛里。 是当地原住民了。 那人趋近,目不斜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对慕容峋微躬身,行礼之意。 慕容峋亦双手交叉还礼,只不躬身。 算是招呼毕,霍启领路进去。室内幽暗,几无窗户的缘故,地上铺着厚实皮毛,墙角燃着熊熊火堆,绣峦一一将各处烛台点亮,整座房子方显出古朴的韵致来。 因由石头砌成,屋顶不平整,更似拱形。分了两层,却是一眼能望清上下的两层: 屋内最深处赫然筑着一座高台,与那侧墙壁连为一体,也由石堆砌,其上与地面同样平整,架着两个似帐篷的东西,都大,各以皮毛覆。 你睡哪边?慕容峋问。 竞庭歌未料及,更兼霍启绣峦都在旁边哪怕他二人该都有数,不好这么明目张胆吧?对外头扎帐篷护驾的兵士怎么交代? 绣峦姑娘先选。却听身后霍启轻声。 竞庭歌方注意到第一层,也就是他们所站铺着皮毛的地面上,也有帐篷,也是两架。纵观整个高阔室内,四顶帐篷实如四间独立的小屋。 所以是主居二楼,随从住一楼? 绣峦明了状况,先生选哪侧,奴婢睡同侧便好。 竞庭歌也便不扭捏,青川规矩,以左为尊,臣睡右边。 床位敲定,行装安顿,天竟已黑,却没人觉得饿。 时辰尚早吧。极寒之地,冬日昼短,阮雪音在最近一次通信里就说,这月份恐怕只有两三个时辰天亮。 慕容峋已来过两回,点头道:直接去泉边吧。你要不要带上画具? 丹青本她所擅,又兼此来为神光,自要描摹记录。 画具是专程收拾起来的,拎起便可出发,主仆四人并一队十人护卫走出雪林向一片平缓山坡行进,爬了许久,直走得竞庭歌小腹坠胀,就要坚持不住 那片暗夜星空下沉碧的水域赫然入眼,掩在深雪雾凇间,袅袅热气腾。 竞庭歌与绣峦睁大了眼。 慕容峋与霍启并非头回见,一别经年,仍是睁大了眼。 兵士成列通通睁大了眼。 造物者天成的世间至美,总能让不同人在同一刻,完全统一审美。 主君默许所有人站在原地观赏良久。 然后与竞庭歌又多迈几步,到了水畔。 热泉的热并未融解水畔的雪,两人选定一棵挂满雾凇的大树,拿出沉厚皮毛铺在树下,又展开画具,席地而坐。 手炉有么?慕容峋知她月事至,寒冻之地上走这么久必不好受。 有的。正捂着。绣峦妥帖,而她早在行进之时便将其塞到了裙内。 还有一个。慕容峋却变戏法儿似的胸前一掏,递到她手中,也捂上吧。 暖热乍入冰凉手心,迅速钻整条手臂直达胸腔。雪中送炭原是这个意思,竞庭歌想起淡浮院雪夜,孩子们同自己说的那些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