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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庭歌一叹,赶上了,岂可不用。也就传了几封信给亲王侯爷们,咬不咬饵,全看人家。 怎可能不咬?女君在位本就红了太多人的眼,登基一年又效祁履新政、试图更改朝堂格局君位、利益,下手太重,蛰伏的火种一点即燃。 阮雪音再默少顷。很漂亮。从你生产之后步步行事到今日,半分痕迹未露,此刻复盘都须纸笔。 承让。其实没干几件事,顺势确比造势省心多了,只需时间、还需细致,更需格外盯准节点。从前我没有耐烦心。 是等不起。阮雪音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急于求成根源为何,故而某些做法分明不是最佳,她自己该也知道依然选,依然做,因为够快。 到此为止。八成可能,信王活不过此役。还有许多衍生的后果,本国的、白国的,无论好坏,总归打破了景弘一朝盛世平宁、打断了众多新政推行国运变幻往往只在长河中一瞬。你回你的苍梧,便如那晚鸣銮殿外言,辅佐慕容峋,壮你的国家。 最后这句实在讽刺,祁国纪门女儿,去壮对国实力。 竞庭歌自懂其中讥刺,仍是逗弄阿岩,那还抓我过来做什么。 他若平安归来,南边乱局得解,我放你走。 如若不然呢? 我就杀了你,还要不惜一切助祁灭蔚。立场相峙谋略攻伐,我都容得,但谁若伤他性命,无论谁,都得死。 竞庭歌笑起来,这才是同我一起长大的阮雪音。好。我就陪着你等他回。 纪晚苓原是想听宫变内情,也便能知纪氏在此役中位置、是否稳妥。 显然所获远甚于此,偏半句家族安危没听见。 纪桓不会上你的当。不会去找信王。昔年老师对这只老狐评价,真字字无差。却闻竞庭歌再道。 我没设陷阱。何谈上当。 竞庭歌一嗤,你告诉他霁都暗手是顾星止,不就想看他救不救?经此一役你夫君不会再饶这位兄长,至此刻整个皇城都在等他反纪桓若劝,还有可能拦下但顾星朗会想他拦么?你在宫内运筹,不就为瓮中捉鳖?而你调不动禁军,还得纪桓抉择后排布。咦,她稍顿, 又不至于将宝全押给相国。知会过骠骑将军府了? 阮雪音冷眼瞧她分明没必要却详详细细将自己筹划说出来。 方反应为何,凡事确都两面,你在相府住了这一段,也有些将自己当纪家人了。 她这般说,站起来快步至门口一拉门幅,果见纪晚苓欲转的身势和应声回头三分尴尬的表情。 她专程说给你听的。瑜夫人可是要传信家中了? 纪晚苓进退不是。 不用。竞庭歌在里头懒声,父亲何许人?你便安心呆着。过来瞧瞧侄女儿也好。 纪晚苓立在门前没动。 竞庭歌恍然虽隔着帐幔屏风、也有些屋内格局阻挡,不见床榻及更多私密,此间到底是顾星朗和阮雪音的卧房。 以纪晚苓体面与骄傲,怎愿踏足。 便向阮雪音:去暖阁? 三人带孩子过去时,云玺已领人收拾妥当,茶点俱全。 整座祁宫深寂,北御花园更寂,偌大的折雪殿中只闻窗外风语。阮雪音自晨间收信后便绷精神,一通铺排未得午睡,已觉疲乏。云玺扶她半躺,拿薄被盖了腿,再于后腰塞足软垫,依言退下。 竞庭歌是过来人,又多拿了几个软垫放在阮雪音小腿肚和后脚跟下,临产前一个月最是累人。睡会儿,有事叫你。 仿佛方才对话并未发生,谁要杀谁都是戏言。 纪晚苓着实看不懂这对师姐妹相处,见阮雪音嘴唇有些干,心知是白日劳心顾不得喝水,起来倒一盏云玺备好的热饮,随手递过去。 竞庭歌坐在阿岩身侧同她玩儿,观之一笑:我们小雪是越发有人疼了。连瑜夫人都忍不住动手照料。 纪晚苓不理她揶揄,过去坐下也瞧阿岩,舍弃女儿和孩子父亲,离家去国,便知你图什么,我依然不能理解更不敢苟同。 因为你生于长于相国府,万千宠爱,父母看重,兄友弟恭。竞庭歌捏着阿岩小手教她击掌,幼童咯咯笑,人之出生、成长经过是无可逆转烙在骨子里的。我知道还有旁的选择时已经二十二岁。一年如何敌过二十一年。若我能活到四十,兴许后悔,但那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人只能为当下所求拼力不是么。 纪晚苓不明白一个人在清楚认知到过往、现下与将来后为何还要执着。 阮雪音明白。竞庭歌说的这番话她早就替她想过。 但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千里局势,两人仍震惊于她忽然宣之于口的坦诚。 阮雪音实在累,无意加入谈心。 纪晚苓沉默良久,只是看着阿岩的脸出神。 待阮雪音似真入了眠,竞庭歌轻声:你不也一样。留在这宫里孑然一身,待小雪肚里那个出来,更是冷眼看人家三口融融。何必?家族自有家族运。 也不知你这番话,究竟替我考虑还是替你师姐说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