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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雪音后退,上官宴再倾, 昨日问我要风筝,三个时辰就给你弄来那么多,且是无引线自能飞、费时费力费工艺的神灯,他勾嘴角一笑, 怎么谢我。 阮雪音已经甚习惯此人无赖,知道是些嘴上功夫,不会真的做什么,也懒得再退,随口道: 累了。你想好告诉我,我尽力。 便在她起身一瞬,上官宴偏头至她左颊边亲了一口。 可以了。走吧。 月色如细砂笼着长夜。阮雪音自四层高的台榭上扶着梯一路下来,酒气尚浓,好在盛夏风暖,吹在身上并不觉得冷。 她仰头看天边凸月,心想千百年的月和夜才是最值得托付的,恒久不变,万古如新。 沿来路往大门方向,穿过不知第几重月洞门,远远见淳风正埋在沈疾怀里蹭脑袋。 该是酒疯未撒完,且哭且闹且絮叨。她觉得高兴,也便不过去,仰靠在洞门边看月亮慢慢等。 直到沈疾偶一个回头也看到了她,赶紧将淳风扶正,三人方穿过暗夜转了方向从东南侧小门出,马车已经等在外头。 两个姑娘双双上去,沈疾稳坐驾车位,听得内间一切妥当,隔着车帘低声道: 臣会抄最近的路全速北行,至边境大概是明日破晓时分。夫人与殿下且放心安睡,一路都有暗卫随行,入了祁国境便立即有人接应。 淳风坐得更靠车门,闻言轻叩一下门框,算是听见了。 夜风被马蹄飞踏带得呼啸,窗外城景渐渐转为郊景,然后高树繁花愈多,上了驿道。车窗帘不时被吹得翻飞,阮雪音就着此间空隙睁一眼闭一眼看,方注意到车外还有人马随行。 黑马黑衣黑斗笠,身形有些眼熟。她一时怔忡,盯着半晌不眨眼。淳风歪在一旁半睡半醒,注意到阮雪音异样,也循她视线往窗外看。 暗卫吧。淳风懒懒道。 暗卫怎么还策马随行明着护。 深夜赶路,沈疾那家伙忙着驱马,怕顾不上呗。 也有道理。阮雪音撤回视线。 嫂嫂。 嗯。 醉意尚残,两人面庞都还有些酡红,醒着亦如梦。 我这次回去就跟九哥请旨。我要嫁他。 阮雪音反应一瞬,笑起来,好啊。恭喜。 谁也没提方才台榭上闹剧。夏夜芬芳,酒醉熏然,适合谈风月,不该煞风景。 他说不会再要别人,会一辈子待我好。我信他。淳风咧着嘴笑。 真好。阮雪音更觉高兴。 日后若打仗,他出征,我便陪着他。遇到上官家的人,我就杀了他们,给我父君和阿姌报仇。她像说吃饭睡觉般平常, 嫂嫂,那上官宴若非与九哥要好,且很可能不知情,我方才就一刀捅进去了。她拍了拍腰间, 沈疾这把匕首,还没失过手。 阮雪音呆了半晌没说话。 夜风呼啸,空气中花植气味开始变得不同。两个人东倒西歪在车内,慢慢都没了声。 马车停下的时候,阮雪音并不觉得睡了很久。顾淳风先醒,迷迷糊糊撩开车帘看,瞬间唬得瞪圆了眼: 怎么回事?! 阮雪音被此一声喊唬得也睁眼,就着半撩开的空隙往外看。 成千上万的兵士浩荡排列,一望无际的铠甲被银色月光打磨得锃亮。 殿下莫慌,这是我大祁边境。 顾淳风吊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去,吓死了。深更半夜的这般阵势做什么?不用这么迎吧?! 沈疾没作声,跳下马车往旁边一站。又听马车左边有动静,像是那随行的黑衣暗卫下了马。 脚步声起,往车门前来。顾淳风瞧沈疾一脸恭肃,莫名其妙,挑着眉等那脚步声近。黑衣暗卫终至跟前,斗笠一掀,露出一张好看至极的脸。 顾淳风眨眼再眨眼: 九哥?! 阮雪音坐得靠里些,跟淳风一样在看,自然也看见了。她没动,没什么反应,浑身乏力,只想继续睡。 淳风瞪眼盯着顾星朗,顾星朗也盯着她。沈疾看不过,重咳一声,淳风方反应,赶紧跳下车也站到旁边,一壁嘟哝: 我说怎么这么大阵势。 顾星朗上前半步,向阮雪音伸出手。 第440章 缱绻 阮雪音依然没动没反应。淳风扑闪着眼看半晌,以为她没睡醒又兼惊喜懵了,小声唤: 嫂嫂! 成千上万兵士低眉敛首,没人在看。但年轻的祁君这般立在广袤边境漆黑天幕银白月光下伸着手等,却像是被一整个人间看在眼里。 阮雪音该是终于有些清醒,起身到车门边,看着顾星朗等在半空中那只手,不确定是不是要把手放上去。 自然要放。没人敢抬头看,但其实所有人都看着。她待要伸手,顾星朗却像是耗尽了耐心,再近半步一捞将她打横抱下来。 沈疾牵着一匹赤驹候在近处。通身赤棕,四蹄却黑,头上正中一处雪白状如满月,正是奔宵。顾星朗抱着阮雪音一踩马镫上去,说了句不用跟,奔宵迈步,两人一骑穿过望不到尽头的铠甲列队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