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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且说且喘,该是药力所致,嘴唇亦开始抖, 我进来的时候,你说韵水将乱,要陪父母共度难关,现在算什么?与白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与你父母的命途、段氏的前程相比,这叫什么大业?你三个姐妹夫家都在洛王帐下,你大姐姐那边尚可商榷。还有那么多事你可以做。 终于用光了最后气力,她大口喘起来, 帮你父亲定国本,临阵御势,力挽狂澜,让他能闭着眼正寝。这叫大业。 段惜润扶阮雪音从木楼中出来时,车夫还候在院外。 林中无风,院子空寂,两棵桉树开着红彤彤的花。 一路无言,二人穿过庭院,至车前阮雪音轻碰一下段惜润的手。去吧。你那三个姐妹不是省油的灯,又一直怨怪陛下偏疼你、予你百鸟朝凤筝种种,此去恐怕有一番为难周旋。先去你大姐姐那边把话说开,比较稳妥。临自那位已经出发,曲京那位必与他前后脚,你要快,最好今日之内。 我知道了。段惜润神色极淡,瞧不出情绪,扶着阮雪音手臂并不放开。 我答应你不说,就一个字都不会提。阮雪音低声再道,包括沈疾。 段惜润抬眼看她。 对他就更不会。自然是说顾星朗。 除了争宠这件事姐姐失了信,其他时候,你还没骗过我。段惜润撤手,但姐姐这副模样,沈大人不会问么?她不转头,余光四扫, 他就在附近吧。应该早看到我了。 我本在病中,谈话太久面色愈差实属正常。对方从头到尾没提淳风,看来是不知道,也好,放心吧。你约我来此,是为商量接下来韵水的事。 阮雪音重回车上那刻,顾淳风花容失色。 怎么成这样了。她赶紧去搀,不是喝茶吃点心么?珍夫人人呢? 沈疾果然跟了。但该没听见屋内谈话。她还有要事去办,先回城了。 顾淳风这才嗅到她身上酒气,更失色,喝的酒?你在养病吃药啊还喝!难怪搞成这副鬼样子! 光是酒倒好了。阮雪音没力气回,闭眼歪在车内再不能动弹。 现在怎么样,吃药吗?顾淳风手忙脚乱,东摸西翻半天不知能做什么。 水,有多少给我多少。 顾淳风眨眼一瞬,忙慌慌照办,只剩这些了,待入了城再叫沈疾去取。呆半刻又问: 猛灌水能解酒? 阮雪音抬不起手,就着淳风的手卯足了劲喝,依然费力,吞咽带起胸腔剧痛。 珍夫人也是的,大白天备什么酒?议事还饮酒,白国的风俗还是段家的规矩?过来给他们家办事,把你折腾得这样。 此来白国倒阴差阳错摊开了和段惜润积重已久的暗结,且经方才一役,算是解了七分。阮雪音模模糊糊想。也值了。 嫂嫂?眼见对方不出声,吞咽渐止,闭着眼似乎没了意识,淳风慌神,嫂嫂你别吓我。 冷热,乱息,浊气,胸腔的憋闷与剧痛,感官内所有终燃成一片又化为灰烬。她觉得前所未有踏实,明明闭着眼,却好像看到了老师的脸,蓬溪山的竹,竞庭歌坐在危崖畔弹《广陵止息》。 画面再转,东窗下棋桌边顾星朗冲她笑招手: 过来。 她整个人忽松开,放意识远去。 淳风,我想他了。马车踢踏,将寥寥几个字也裹进风里,一路北送, 不知还见不见得到。 第430章 空城 白国隆平二十八年,七月初九,终年欢腾的韵水城街巷杳无行人。 家家户户窗门紧闭,店铺歇业,市井之声俱不可闻,只各主干道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高骑铠甲在佐证此地并非空城。 百年以前,国战不问生民苦。战事起,短兵接,烧杀掳掠无论有意无意,百姓遭殃总是顺理成章。 是祁国太祖顾夜城起兵时于宫门下朝整个霁都一声喝令,不伤百姓、不损民宅,家家户户自行闭窗门待硝烟散尽再出来 青川近两百年头一次出现这种类似空城之战的场面。 雄兵屯聚,直入宫门,城内街巷却空,仿佛无人栖居。 青川三百年史上第二次,发生在今日。隆平二十八年七月初九,五十岁的白君站在皇宫最高处足以俯瞰整个韵水的引凰台上,下了一道空城旨。 举城皆空,打开的只有正宫门。 阮雪音从一场漫长梦魇中醒来,不知今夕何夕,盯了半晌床帐花纹,觉得周遭气息似曾相识。 下山一年半此类场景反复出现,从夕岭到曲京。莫名其妙醒来躺在全然陌生的床榻上,筋疲力竭,伤痛缠身。夕岭是为凤凰泣救人,曲京是遭凤凰泣算计,此刻又是在哪里? 最后一幕在马车上,淳风唬着眼愁着脸叽叽喳喳。 不对。 马车之后还有一幕。依然是淳风,她问了她一句话。 姐姐醒了。 死活想不起来,却听另一道熟悉音色轻起于帐外。 厚重锦幔被撩开半个角,段惜润糯白的脸出现在帘帐缝隙间,还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