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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邈顿住的身势再僵。 片刻后他坐回原位。 是什么谋算。 阮雪音一笑,先生这下不怀疑我在诓你了? 此言太合时局逻辑。令狐邈沉声,且姑娘为蔚国谋事,不至于为了掺和我白国之事去扯苍梧城的谎。 阮雪音再笑,先生言时局逻辑,我的理解,是说崟蔚联手乃必行之策? 蔚国一半国境生存维艰,南侵是早晚的事;阮家野心勃勃近三百年,前两百年不敌宇文,近一百年难抗顾氏,东征实乃夙愿。在下想不出这两家不联手的理由。他完全坐定,语出如连珠, 且青川此朝的第一仗,早已经打过了。一晃六七年,再无人动手,连在下都要怀疑,封亭关之战确为意外。 果然。除开局外悠悠民众,藏于庙堂内外凡有智识者,皆疑封亭关。偏偏流言涌动这几年,无人公然述疑窦,自然因为,流言指顾星朗,获益者比损益者更多。 哪怕万年老好人如白国。阮雪音心下忽动。有时候沉默才是最深那潭水。 她微启口,几乎要顺嘴往下接。 旋即反应自己此时是竞庭歌。 所以不得不动手了。她缓声,也就解释了我为何千里南下,相助洛王。 第414章 桃夭 临自与曲京皆在韵水以北。 花植不似南边城镇多,风貌更接近祁南。 一对小巧飞鸟从二楼窗边掠过,阮雪音凝眸看一瞬,是白鹡鸰。去夏在挽澜殿露台与他对谈那些夜晚,也总有白鹡鸰经过。 令狐邈离开已有半柱香时间。 阮雪音没急着走,依旧坐在二楼眺临自不算斑斓、反显宁谧的城景。 她不担心洛王向韵水城求证。总归她与白君有协定在先,而粉羽流金鸟此刻已经出发往皇宫投信,告知却非殿老者今日进展。 苍梧那边,九成可能,他们不会去求证。打草惊蛇,也没有必要。 余下一成风险,只要事情推进够快,待今日假借竞庭歌之名告破,白国君位争夺已经落定。 不知他那边是否安排下去了。她在临自,最多呆三日。 暮色始沉,她起身下楼,行至楼梯口觉得不对。 一个人都没有。 已近晚饭时分,又在城外,茶楼空荡也在情理中。 但自然的安静与不自然的安静,感官上差着十万八千里。她停在楼梯口,没去碰扶手,看着脚下笔直倾斜的道道木阶,犹豫了一瞬。 下一瞬她迈步,脚尖先点地,脚跟复落下,踩实,没有异常。 她再迈第二步,身后忽起风。 该是风,极轻不可察。却强韧,风起同时接连清越声响,也轻,而亮极,如金玉碎。 阮雪音不回头,自觉用了平生最快之步速一路往下狂奔。金玉碎裂之声有没有持续再响,她完全注意不到,耳边风声不绝,她一口气奔出了茶楼大门那道格外高的门槛。 街上行人亦少。 但盛夏无风。 她心跳有些快,终回转身去看那块茗溪楼匾。此楼清平,一如来时,那楼梯间金玉碎裂声便如梦中音鸣。 分明是兵器相接之声。分明不是梦。 最诡异的是,她就这么出了门,竟没人追上来讨银钱。令狐邈给过了? 你们家暗卫不行啊。忽听一声低语就在耳畔,连同温热呼吸并兰芷之气幽幽涤荡。 阮雪音耳朵一痒,立时弹开,回头撞上一张熟脸。 不算熟,总归认识,她微蹙眉,公子真是神龙难见首尾,朝在锁宁城,夕已入临自。 龙之一字,乱讲不得。小姐慎言。那人粲笑,桃花眼带桃花色,再说这朝夕。锁宁城已是五月之事,如今六月尾声,在下就是边走边玩儿观花赏月,也该到了。 阮雪音看他一瞬,忽反应,临自城内外这些茶楼都是你的? 那人笑点头,摇开手里一把折扇呼两回,不像真为扇风,更像是起架势, 好说。小姐接下来去曲京,那边的茶楼也都是我的。要提前帮你留最好的座么? 看着像个风雅之人,却经营赌坊;开一堆茶楼吧,名字取得这般不讲究。她心下鄙夷,再觉不对, 谁说我接下来要去曲京? 那人煞有介事眨眨眼,真要去啊。我随口猜的。 阮雪音观他神色半刻。 早先茶楼上密谈在窗边,其余桌座皆远,没什么人,对方该是没有听到。 若听到了。她心下打鼓。算大事。 再是立场不明、与家中不亲,毕竟姓上官。 而她冒充了竞庭歌。 饿了吧?上官宴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她通身布衣,最后将目光钉在左颊那颗痣上,再笑,一摇折扇挑她下巴,走,带你吃饭。 阮雪音用全副神情加身势避让表达了对这一挑的反感。但她应下了这餐饭。 金玉碎声并那句你们家暗卫不行须问清楚。还有更多事情可一并探究。自然不能站在大街上探。 满桌琳琅,色鲜气味辣,阮雪音微挑眉,暗忖临自居然是食辣的。 此辣非彼辣,和你们那边两般风味,尝尝。上官宴适时开口,举箸便要给她夹一块像是爆炒小牛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