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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算是最佳安排。放眼后宫,亦没人比纪晚苓更堪当此职。 分工既定,那么今日这样的共进晚膳,在往后漫长光阴里,会一再发生。 如果她打定主意谅解他难处,在底线之上接受祁宫后庭一切局面,也就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晚膳黄昏。 而接受往往是妥协的开始。 今日是晚膳。明日呢? 没完没了。她暗叹。历代后庭争斗,那些初时洁身自好者如何兜兜转转最终卷入洪流,恐怕就是从这些时刻开始的。 她及时打住。 暮色笼花色,不远处采露殿的檐顶在将暗天色中划出精致弧度。殿门忽开,段惜润从里面走出来。 阮雪音原地站定。对方多行两步,很快看到了她。 珮姐姐。她迎上来,知道你今日回来,本想去瞧,又怕你刚到要忙,没敢搅扰。 阮雪音微笑点头,还好。殿中有宫人们操持,一向无须我费心。观对方盛装,眉色唇色皆新,向晚天色下亦显得明媚,该是刚下过功夫,这是要去哪里吗? 做了些春夏糕饼,段惜润赧然,恰逢君上回宫,便想着送些去挽澜殿。这般说着,望一望阮雪音过来方向,姐姐是刚从那边回来?君上此刻方便吗? 阮雪音想了想,这会儿该是有事,我刚过去,也没见到。不如先花园中走走,晚些你再去。 难得对方主动相邀。段惜润颇诧异,点头道好。两人并行,园中花木色被夕阳霞光调得柔和,倒是散步好时候。 一月间君上曾同我有过一次长谈。与众宫人拉开距离,段惜润开口。 阮雪音知道是哪次。这话不好接,她默默听。 君上的意思,我通通明白。如今往来,她顿了顿,似乎艰难,譬如此时送糕点,不过尽些义务,我毕竟已经入了宫。她声量更轻,姐姐你别介意。 自然不介意,不该也不能。阮雪音心答。段惜润是四夫人之一,想送吃食去挽澜殿,再正常不过,却莫名其妙在这里同她解释。明明是心意,偏只说成义务。 人人无辜,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阮雪音蓦然想。是她要改规则,以至于规则中所有人都要因此主动或被动接受改变。 而改变需要牺牲。竞庭歌是对的。死局之中,从无万全策,自己不想让步,便只能叫别人让步。 她有些头疼,敛下思绪勉强笑回:你殿中的糕点向来好味,又别具新意,君上一定喜欢。 段惜润展颜,今年又有新花样,明日我再做些,请姐姐过来一尝。 阮雪音点头,算是答应。两人绕着圈儿在南御花园溜达。 上回放神灯,时间太晚,未及详聊。你说这百鸟朝凤筝的传承,难论来源,可能逾两百年,甚至可能都不姓段。阮雪音稍顿,如果此筝非段氏传承,还有可能是谁家的呢?程家? 自然指兆国程家。 段惜润一怔,略回身确认近旁无人, 姐姐你是知道什么吗?她低下声量,这种说法,在白国宫廷一直是有的。但毕竟是前朝,声量更低,没人敢明目张胆议论。 自然是随口猜的,连试探意图都无。阮雪音也觉意外。但既然如此,倒真的可以探一探。 听过一些传闻。她答,包括那些青金色涂料,有说是程氏创制。 姐姐师门当真了得。段惜润眨眼,关键就在那青金色涂料。单就风筝本身来说,巨大而奇巧,确非工匠大师不可为。但归根到底,其材质、结构都能在当世被找到、被研习以效仿。唯独这个青金色涂料, 突然站定杵在御花园中窃窃私语,毕竟不好看,阮雪音拉了她入清晏亭。 两人入亭坐下,一应宫人都候在外间,段惜润继续: 不瞒姐姐说,白国扬筝放神灯乃世袭传统,从皇室到民间,有的是人尝试荧光涂料等各种花样。但涂料的寿命是有限的,天长日久,总有褪色失却光泽时。这百鸟朝凤筝上的却不。无论逾了一百年、两百年又或更长,姐姐你也看到了,其上青金色饱满如初。是后世维护补的色吗?至少白国宫廷一百二十余年来,无人调配出一模一样颜彩光泽的涂料,甚至青金色这个说法都是随百鸟朝凤筝传下来的。 言及此,她忽扬眸看阮雪音, 姐姐当初来问我,为何张口便道出了青金二字? 百密一疏。阮雪音自省。但话已至此,无不可说, 我师门中有一物,其上也有这种涂料,嵌于石间,经久不衰。那晚我乍见百鸟朝凤筝,实有些吃惊,便过来细察,顺道问你。 那真是奇了。段惜润乍舌,除了百鸟朝凤筝上那些,白国境内,至少据我所知,没有哪处再出现过这种涂料。姐姐所说,是惢姬大人之物? 算是吧。阮雪音答,蓬溪山有趣的小物件不少,有些是老师的,有些可能不是,我也不完全清楚。惜润你要再想起来或从母国打听到与此涂料相关的细节,可否告诉我? 好。段惜润一口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