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页
绣峦转头狠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是越发敢说了。今日立后大典,国之重喜,人人相庆,咱们先生怎么就心气不顺了?这话你同我瞎叨叨也便罢了,再敢上外面说去。 奉漪噤声片刻,声量更低,我这不悄悄说的。自然不会对第三人讲。先生自咱们开始伺候,何时起过这么早?天不亮便收拾妥当上了沉香台,昨夜睡前用了三盏燕窝羹。她停了脚步,再往上更不能言, 夜里仿佛还起来过两次,我听见了。昨晚是奉漪陪在外间,先生从不起夜,这般光景,多半是失眠了。你今早不曾见么,眼睛下面乌青的。睡得这般不好还起这么早,你道 不曾见。绣峦接口,也就打断,先生神采奕奕一如往常,哪有什么眼下乌青,更不曾失眠。崟国的车队六日前便从锁宁城出发了,算日子正是今早该到,举国皆瞩目,先生身为臣子,又居皇宫,早些上沉香台以观情形实属本分。再说了, 两人停在长阶中央,四下无人,绣峦依旧不放心,左右上下看一遍,几乎是用气声切切道: 就算先生夜不成眠,那也是作为谋士对此次联姻思虑过甚,心气不顺这种话,可休得再提了。还嫌今日不够热闹么? 奉漪眨了眨眼。以上诸言都对,自然该听,但最后那句热闹 怎么听怎么不像好事。 又想起来早先会和时对方脸上那副怪异表情,是出了什么事吗? 一去这么久,此刻看来,像在路上耽搁了。 绣峦欲言又止一瞬,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总归咱们今日小心伺候着。晚些,她再顿。 真能把人急死,晚些什么你倒是说啊。 绣峦心一横,晚些不定是那位冲过来还是这位冲过去呢。 奉漪眨了今早不知是第几次眼。回味半刻这句话方有些反应。 可今日不是,君上大婚么?方才那会儿正值大典时 大半个时辰前车队入城,按今日安排与车行速度,一炷香之前已是开始了典仪。 绣峦待要再说,被阶梯顶端忽来一道女声唬得险些没站稳: 我说怎么一壶茶好半天也上不来。你们俩是就地聊上了?什么热闹让我也听听。 婉媚且清亮,可不是乌青着两眼鼓着腮帮子还杀气袭人的竞庭歌? 没,没。绣峦应,尾音拉得长,扯出一个笑,奉漪怪我动作慢,且在这里不依不饶呢。赶紧又将茶盘从对方手里接过来,快步上去,先生等急了吧,奴婢拿白菊、薄荷、决明子又新沏了一壶,败火,这会儿喝应该正好。 败火两个字出来时她正将茶壶往小几上挪。 奉漪一个激灵,忍不住半道目光甩过去。 大冷天的败哪门子火? 绣峦心下凄凉,暗泣自己也有这般老马失前蹄的时候,好在手还稳,一鼓作气斟好茶将紫玉杯递上去,先生试试。 竞庭歌就像没听见,接过来一口喝了,蹙眉道:白菊的味道我还是不喜欢。下次换忍冬。 是。绣峦应,暗忖忍冬这个名字好啊,如此严冬,实在不适合上火发作,能忍最好。这般想着,不动声色瞥一眼对方眼下乌青。 怎么了吗?竞庭歌摇着羽扇继续眺城中人群,又像在细听动静,而感受到了那不动声色的一瞥,蓦然转头再问。 啊? 是前面有事? 前面。绣峦一耳朵听出来是指大典。 奴婢不知。奴婢下了沉香台便回去静水坞换茶,一路再过来, 一路再过来,听了两句闲话,所以晚了。竞庭歌接得自然,坦坦看着她。 绣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偏在这位面前打什么马虎眼呢?自讨没趣。 遂放弃挣扎,尽量平缓道:是。听说方才大典上,她顿了顿,不确定能否这般转述,终没受住对方夺命逼视,不是君上在含章殿前等,崟国八公主,再顿,皇后沿玉阶一路上去嘛。 竞庭歌继续摇着羽扇。粉羽与烟紫,冬日明媚色。 按规矩,皇后到跟前,君上该伸手,皇后再将自己的手递上去,两相交握,最后站到君上身边。 此一项规矩人人知,青川各国皆相同。所以是废话。 竞庭歌挑了挑眉。奉漪亦听得着急,直绞手。 但不知是时辰没掐对,还是君上有意自然不能这么说,哪怕方才碰上的那名宫人就这个意思,总之,君上没伸手,皇后低头立在跟前据说好一阵,君上一直不伸手。 这哪里还是时辰没掐对的问题。 分明故意。 这个慕容峋。 最后呢? 如此局面,也是可怜了阮墨兮。 没到最后呢。绣峦再道,两眼瞪得溜圆,据说霍启大人与太史令大人当场交换了眼色,估摸是准备就此进入下一环,皇后突然,该是实在有些惊天地泣鬼神,她没忍住再顿, 皇后突然上前一步伸手,直接握住了君上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