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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了十日。他说,声音有些喑哑,灼热气息扑过来,似乎要将那些话迫进她肌肤,我每天数日子,怕你不回来。朝思暮想,相思成灾。这宫里没了你,像是没了四季。所以放不了。也不想放了。 她也根本没来得及消化这几句话的意思。 如草木如深海的冷冽馥郁再次覆上来,初时浅啄,进而碾转,再而轻吮,最后全然涌入口腔,带起涟漪四起渐渐如漩涡深沉。 阮雪音觉得整个人也都被搅进了漩涡。跌落漩涡,几近溺水,双手在深海中摸索试图抓住哪怕半朵浮萍 皆是海水,浮浮沉沉,无依无靠,无所逃遁,只能用力去推那面堵她在漩涡里的高墙,那抹灼热温度,那片坚实胸膛。 推得越狠,箍得越紧。她全无退路,抵挡不得,渐渐失了力气,被那愈加暴烈的漩涡一路往海底至深处拉扯。 而再次失了重。 他翻身压她在榻上,漩涡至深,空气稀薄,又忽然起了凉意。 肩头发凉,然后被灼热寸寸覆盖,凉意往下,该是半截胸口也露在了空气中。 好在是暖阁。只是凉意,并不觉冷,但阮雪音还是开始颤,止不住轻颤,脑中轰鸣,呼吸难继,心跳惶然如擂鼓。 凉意却没有继续往下。 漩涡骤停,暴烈海水亦止了搅动,灼灼热气倏忽拉开距离。 她有些怔,不知今夕何夕,不解此地何地,只下意识想到一句:可以走了吗? 而第三次失了重。 彻底失重,整个人悬了空,他将她打横抱起来。 风声忽起。该是他疾走带起的风声。 风声四起。呼呼刮过耳边,由暖至凉再至微冷。 她看不清周遭事物,廊道盆栽快速从眼前掠过,纱帘也掠过,寝殿门口两名宫人的脸更快地掠过。 她没看清他们的脸,也就没看见他们的表情。 但该当是都抬了头。 而她越发不能直视周遭人事,不能思考,不能反应,整个人颤得厉害,不知是冷还是怕。 只有他环在她周遭是安全的。她伸手抓住他前襟,将脸完全埋进他怀里。 风声更大。不止是走路带起的风声,还有巨大纱帘落下的气流声。 宽阔大理石阶上的纱帘。玉白色一重重总共七重的纱帘。 顾星朗抱着她,分明在一阶一阶往寝殿深处去。而那些纱帘,重重叠叠影影绰绰,如落雪的沉月光的白,分明在一层层一重重放下来,隔绝他们与门外的冬夜,半道深渊,万丈红尘。 纱帘不会自己落下来。自然是有人在放。上一阶,落一重,最后一重轻纱轰然落下时,风声也止,众声皆止,而她终于不再悬空,不再失重,整个人软绵绵触了底 这方床榻比折雪殿的更宽大,这方天地充斥了他的气息,既暖且燥,如倦鸟归林。 她知道又不知道。确定又不确定。她抵不过漩涡抓不住浮萍,除了沦陷别无他法,却始终揣了残存的一丝不甘。 几乎本能地,她再次抬手去抵他胸口,试图最后给他一次警醒,一个反悔机会,也给自己,片刻机会。 他完全不想要这个机会。他气息深重,他擒了她手腕锢在两侧,玉白龙纹锦帐铺天盖地落下来,他的吻也铺天盖地落下来。 长夜深寂。 紧闭的窗将飞雪月光通通拦在万丈红尘外。垂落的帘一层叠一层,将春日莺啼和锦帐摇曳挡在沉沉天水间。 两名宫人放下了所有纱帘,呆立在寝殿前也忘了今夕何夕。 冬夜静谧,更深露重,重重帘雾阻隔了一切声响,不看来路,不念方才,此夜与过去任何一夜其实并无差别。 但差别大了。隔了快一百年吧。挽澜殿的宫人都不知换了多少拨。 他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敛七分震惊,藏三分狂喜,无声交换了数回合情绪之后 现在怎么办? 规矩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我去找涤砚大人? 还是我去? 眼神再度交换,两个人都深觉管不住腿。 一起。 涤砚呆立的时间更长。 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但 这么大的事,您能提前招呼么? 至少暗示一句? 接珮夫人过来是为那封信吧? 干别的您能换地方吗? 这是挽澜殿啊。 他木着脸,深觉荣幸又深感头疼。这桩事终于还是落到了他头上。百年来第二次,大祁史上第二次,青川史上第二次,而他顺理成章别无选择成了这百年光阴漫长历史中的第二人 第二个指挥点灯的人。 大人,我们俩,您看 言下之意,他二人有功,自然该位列点灯队伍。 涤砚木着脸看他们神采奕奕拢不住一身雀跃,深叹少年不识愁滋味,摇头无语,半晌方道: 去把人都叫起来,先到先得,满二十人队伍成,规矩都知道吧。第二十一个,再想加入也不行,拼的就是速度,谁都不许抱怨。 挽澜殿的宫人规矩都学得极好。极好的意思是,从对每项事务的理解到具体执行,都清楚、精准、完成度至高。在挽澜殿洋洋洒洒的所有规矩里,只有一项是学了却不用执行,学得再好也只能碰运气讲缘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