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吹

    荷兰的冬天不见得比别处更冷，风却是独一份的猛烈。

    周世宁匆匆穿行在人群中，感觉天空隐约有下雨的趋势，忍不住后悔没有带伞出门。

    她穿着棕色的羽绒服，身后背着最普通的双肩包，头发也是随意地扎起的低马尾，因此走在街上毫不招眼。

    直到过了桥，走进一家咖啡馆，周世宁把那条遮掩了她叁分之一张脸的围巾摘下来，又脱掉厚重的外套，方才像一支从粗糙包装纸中取出的郁金香，显露她真正的模样来。

    对面的人等她等了有一会儿了，脸上无一丝不耐，只是将她从进门之后的动作一一收进眼底。

    周世宁手撑在桌上，有些无奈：“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是明知故问，但陆既泽脸皮薄得惊人，只听了这句就红了脸，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要喝点什么？”

    见他这样，周世宁不禁要开始怀疑，昨天那个淡然自若地和自己告白的人，和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在点完咖啡的等待时间里，陆既泽打开了买好的蛋糕：“祝你生日快乐。”

    蛋糕上的二十四根蜡烛，让周世宁一阵恍惚：离开周家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怎么一晃眼，她居然就二十四岁了？

    自从那次冷餐会的风波后，周世宁就和贺昭成为了对面不识的关系。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因为以贺昭的自尊而言，他绝不会去低声下气地挽回什么。但在脱离危险育威胁的同时，她也过于仓促地失去了自己的初恋——贺照再也没有出现过。

    其实周世宁自己也拿不住贺照到底能不能算自己的初恋，毕竟相比动心，两人之间的肉体接触要多得多。而在那之后，她也没能再和其他人发展出类似的关系，所以也无从比较。

    周培文在那一年的年底去世，葬礼办得很隆重，而她的便宜哥哥周之珩表现得滴水不漏，任谁看都是一个深受丧父之痛打击的大孝子。

    但这些都是和她无关的事了，高考之后，她去了中山读计算机。这样的选择得益于许筝的分析，毕竟如果周之珩不肯放过她的话，那就只有跑路去更远的地方。

    就算到了天边，码农都得算是一个旱涝保收的职业。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之下，周世宁选择了她此前从未想过的职业道路，毫无悬念地成为了那一年计算机的系花，并且用极高的写代码水平打脸了那些意淫“程序员安慰师”的猥琐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周之珩居然遵守了他的承诺，从此没再出现在周世宁的生活中。

    大学毕业后，周世宁工作了两年，攒了点钱，愉快地选择去荷兰读个研究生，顺带看看郁金香和大风车。

    她知道这里风景优美，居民普遍英语水平不错且身高惊人，但她不知道这里冬天的风几乎能把人脑袋吹掉。

    寒假的第一个周末，周世宁去郊区游玩，走到桥中央时突然起风，她一步也无法往前迈，为了保命，只能选择蹲下，以降低重心。

    然而风在这时突然调转了下方向，威力比先前更甚，周世宁灵魂被刮出去一半，眼看着人要被吹进河里，突然间，竟然有人冲出来拽住了她的腿。

    肩膀已然悬空出去的周世宁心惊胆战地回头看，姿势虽然滑稽得不行，但她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她的救命恩人有个还不错听的名字，叫作陆既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