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还是车夫看不过眼，上来提醒，说夫人交代尽量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卢森堡,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 他们坐在马车上，卡着斜对面的位置，谁也不看谁。 等到了卢森堡，车已经停稳，马车在外面恭敬地说： “少爷，小姐，已经到了。” 两人谁也不动，大有一副准备将马车坐到地老天荒的架势。车夫看见两位小主人不动，就垂手在旁边等着——然后就形成了这样一副怪异的场景。 伊蒂丝发现这人竟然瞪她，她毫不示弱地狠狠瞪了回去。 布里奇斯一顿，他已然察觉，如果自己就这么坐下去，伊蒂丝真的能陪着他在这里犟一天——现在的女孩子脾气都这么大的吗？ 他们不能在这里停太久——母亲知道了一定会问，想到这里，克拉克少爷咬牙切齿，终于头一次向邪恶势力低了头。 他极快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像是下定决心说： “我这里有一颗火系魔法原石，虽然品质比不上你魔杖上镶嵌的那颗，但已经是很难得的精品，如果你愿意帮我糊弄过去，我就……把这块原石……送给你！” 克拉克少爷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但是在伊蒂丝耳中听来却如同乐章。 她眼眸晶亮，蓝色的瞳仁已经遮掩不住喜气： “成交！”只听维尔利小姐响亮地说。 克拉克少爷的脸色随着这声成交彻底黑成了锅底。 伊蒂丝现在的心情用美妙都不足以形容，她开心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那颗火系魔法原石——维尔利家并不缺少这个。她最开心的是，这颗原石是从克拉克那家伙手里抠出来的。 想到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他恶声恶气的模样，伊蒂丝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气。 两人“和平协商”之后下了马车，伊蒂丝此时面色愉悦——这从她嘴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就可以看出来。 “哥哥我们快进去吧，乔琳婶婶应该等急了！” 布里奇斯为伊蒂丝戏精般的变脸速度瞠目，还有这声哥哥，他绷着俊脸，沉声说： “别叫我哥哥！！” 伊蒂丝笑嘻嘻地，“哦？那我叫什么，布里奇斯？” “——不！” “那行，我就依然叫你克拉克。” “等等……”伊蒂丝回过头，就见克拉克少爷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抿唇道：“还是……布里奇斯吧。” 伊蒂丝：“噗哈哈哈！” 这人真别扭啊！ 克拉克夫人见到伊蒂丝依然还是那么热情，她亲吻了伊蒂丝的脸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对于自己的儿子，克拉克夫人只是微微一笑后就将视线转回到伊蒂丝身上。 布里奇斯面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 ——花了他一块珍贵的火系魔法原石去堵住某人的嘴，克拉克少爷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克拉克夫人仿佛有无数的话要问，比如： “在学校吃得怎么样啊？” “宿舍还住得惯吗？” “和同学的相处融不融洽？”“导师严不严格……” 伊蒂丝都微笑着一一回答了。 等上面这些大众的问题问完，克拉克夫人轻轻拍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终于问到： “对了，布里奇斯在学校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伊蒂丝心想，重头戏来了。 只见这会儿克拉克少爷坐直了身体，黑色的眼眸向她发射着十万辐射的视线警告。 克拉克夫人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两秒之后，伊蒂丝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软软地说： “当然！” 克拉克少爷一下子就放松了身体。 “布里奇斯在学校很照顾我，带我吃饭，在我挑选导师的时候给我合适的建议……总之特别的照顾我呢！” 布里奇斯的目光扫到某人明媚的笑颜上，听起来是挺能唬人的，就是这话……是在讽刺他么。 克拉克夫人听到伊蒂丝喊布里奇斯，果然很高兴。 “布里奇斯一向就是这么乖巧体贴，你们俩人在学校要好好相处，哦对了，就算是学习上遇到困难也可以去问你布里奇斯哥哥，他虽然是骑士，但是对于魔法咒语这块懂得并不少。” 伊蒂丝借余光偷偷打量这位少爷的脸色，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竟然坦然接受了乔琳婶婶的夸奖。 ——这人的脸皮真厚啊！ 克拉克少爷完全不知道伊蒂丝的想法，在他看来，他在妈妈那里扮演的角色一直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儿子，所以现在这么夸他有哪里不对吗？ ——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因为两人回到的卢森堡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这会儿说话的时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即将用晚餐的时候，克拉克公爵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三件套礼服，帽檐很高，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黑曜石指环透出神秘而古老的气息。克拉克公爵身上带有一种很明显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伊蒂丝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就看到过，不过通常情况下对着她的时候母亲会收敛得很好。 看见沙发上乖巧坐着的小姑娘，克拉克公爵微微一笑，走过去摸了摸伊蒂丝的小脑袋。 “回来了，在索菲亚适应得如何？” 伊蒂丝扬起白净小脸软软地说：“挺好的。” 克拉克公爵的目光扫到自己绷着脸的儿子身上，又转回来，他温声说： “遇到麻烦就去找布里奇斯。” “知道啦，谢谢菲尔德叔叔。” 布里奇斯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好了，现在父亲发话，他是彻底甩不掉这个小鬼了。 晚餐过后，克拉克公爵去书房处理公务，而克拉克夫人则是拉着伊蒂丝聊天，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说： “亲爱的，明天下午带你出门好不好？” “出门？”伊蒂丝扬起脸，“是有什么事吗？” 克拉克夫人微微一笑，“只是一个悠闲的茶话会，来的人都是乔琳婶婶认识的。” 伊蒂丝秒懂，像这样的茶话会说白了就是几个贵妇聚在一起用下午茶——这种形式的聚会是贵族社交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且，听乔琳婶婶的意思，她似乎要带着她进入迦娜斯城的贵圈？ 毕竟，乔琳婶婶身为克拉克公爵夫人，能和她同时受邀参加茶话会的人身份也绝不会低。 克拉克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不用害怕，到时候你就跟着我。” 伊蒂丝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害怕，她姓维尔利，自然不会畏惧任何这种形式的社交。 布里奇斯在听到妈妈说什么茶话会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个不好的预告，他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悄悄往上走，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克拉克夫人就喊： “你也跟着去，儿子？” 布里奇斯僵硬转身，见母亲正微笑望着他，被隐藏在刘海下的眉便不自觉皱了起来。 “我不去。”他面无表情道。 克拉克夫人显得很惊讶，“为什么？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跟我一起去参加这样的宴会？” “是的，但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你明明才十三岁。” 即便自诩成熟的克拉克少爷也不好反驳说其实十三岁也不小了，索性直接闭了嘴。 “是什么让你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克拉克夫人的声音听起来苦恼又伤心，“难道是我年纪大了，你已经不愿意跟着妈妈出门了吗？” 布里奇斯：“……” 他突然就领悟了一个真相，不要试图跟女性生物讲道理——任何年龄段的都不要。 因为根本讲不通！ 布里奇斯的脑仁突突跳，见自己的母亲大有一副“要是真这样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他投降般地摆摆手。 “我去，我去行了吧！” 克拉克夫人瞬间展开笑颜，她欣喜道：“哦，我就知道你依然还是我的好儿子！” ——所以他不去就不是好儿子了呗！ 当然，不论克拉克少爷内心情不情愿，至少在表面上看，克拉克夫人要带着布里奇斯和伊蒂丝参加明天的下午茶聚会已经成了事实。 当伊蒂丝把这件事告诉她的两个贴身女仆时，两个女仆都对这件事显露出高度的重视。 玛丽开始在她一整面墙的衣柜中为她挑选明天宴会要穿的礼服——显然，比起当初的诚惶诚恐，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合理的贴身女仆。 而离西则开始在首饰盒中为她挑选明天要用的珠宝首饰。 伊蒂丝此时正穿着一身白色的亚麻睡裙，宽大的荷叶边袖口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臂，柔软的棕色卷发垂在腰际，她微微晃着腿，坐在床沿边看着玛丽和离西忙活，也不上去捣乱，而是说： “只是一个简单的下午茶，并不用太隆重。” 离西将她挑选出来的首饰捧到她跟前，有些不认同地说：“虽然是这样，但这可是小姐第一次在迦娜斯城的贵圈露面啊！” 伊蒂丝笑了笑，想想也是，他们维尔利家世代居住在封地诺比亚城，因为距离原因，很少和迦娜斯城的贵圈有社交往来。可维尔利不论怎么说也是八大侯爵之一，她的第一次亮相不说高调也绝对不能让人看轻了。 于是伊蒂丝顺着离西的意，认真的看起了她为她挑选的首饰。 母亲虽然托乔琳婶婶照顾她，让她住在卢森堡，可是该为她准备的东西一样都不少，其中就包括从日常到正式宴会该用到的首饰。 伊蒂丝扫了一圈，最终指了一个满钻的小王冠。十岁的女孩子，俏皮可爱的风格最适合了。 离西看见便将那顶小王冠单独拿了出来，放在一个首饰盒里。 等收拾好一切，伊蒂丝准备睡觉的时候，克拉克夫人竟然过来了。 克拉克夫人看见伊蒂丝坐在床上，天鹅绒的被子搭在小腹，头发稍微有些凌乱，搭在两颊边，那跟波琳娜有七分像的脸正朝她迷茫地喊了一声：“乔琳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