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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渐暗,夜时风来,拂过墙外微许栀子清香。 窗前一站一坐,正无声立有两道颀长人影。 印斟双手抱臂,面色冷淡,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出声说道:“第一,没有我的准许,不可轻易离开房间,更不可擅自走进后院。” 而此时此刻,某人正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第二。”印斟长臂一伸,硬将谢恒颜从床前猛拽下来,一口气直接提到衣柜旁边,“床是我的,你睡柜子,不准在里面打滚。” 谢恒颜终于不滚了,转而撑起两只胳膊默默看他。 “第三,无事不可出柜。”印斟道,“听得懂吗?不准出柜。” 谢恒颜裹着被子,躬身曲回衣柜里端:“知道了,不出柜。” 印斟仍不放心,干脆将柜门用力拉开,探头在他耳边道:“你听清楚,我只是让你暂住,不是在这呆一辈子。” “知道知道,不能叫你师父发现,也不能叫你师弟师妹发现……”谢恒颜不耐道,“说三遍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印斟拧眉:“所以,你能做到吗?” 谢恒颜捂着两耳痛苦道:“能!别叨叨了,睡觉成不?” 然而半柱香后,印斟熄灯爬床,刚躺下没过多久。 柜子里:“咯滋咯滋咯滋咯滋……”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印斟忍无可忍,起身轻轻敲响柜门:“你干嘛?” 谢恒颜闷闷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啊?有吵到你吗?” 哗啦一声,柜门被印斟一把拉开,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散了一地。 印斟点燃蜡烛朝脚下一看……瓜子壳? 还是成了堆的瓜子壳! “第四条。”印斟强忍冲动,压低嗓音对谢恒颜道,“……酉时过后不得进食,瓜子也不行。”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窗外蛙声蝉鸣不断,印斟蒙头埋在软枕里死活睡不着觉。 末了掀开薄被,起身下床,轻手轻脚走到衣柜旁边,再次将柜门拉开一条细缝。 而里面那人,刚好也冒出一颗乱晃悠的大脑袋。 ——“嘭”的一声脆响,眼睫贴上了眼睫,额头撞上了额头,两人同时感到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半晌,印斟咬牙忍痛,很是艰难道:“你为什么……还不睡觉?” “你才是。”谢恒颜无比悚然道,“你自己不睡,跑来偷看我睡觉?” 印斟:“我只是……” 谢恒颜又问:“干啥?要小爷我陪你睡吗?” 印斟收敛情绪,冷声令道:“不需要,你快睡!” 谢恒颜抱膝坐在柜角,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在眶里打转,仍是一副可怜兮兮的酸样。 印斟扶额,无奈问他:“你又想怎样?” “我饿了。”谢恒颜小声说,“能不能给点吃的?” 印斟:“……” * 翌日一早,天外正飘小雨,暑气仍旧未散,相对已呈更盛之势。 印斟与康问各自背负一只箩筐,筐里装着符纸,短柄木剑,以及点火照明用的一类工具。 成道逢对他二人道:“拂则山内外,凡是可供出入的山道通口,都需布上结界以及法阵。单用符纸,对部分妖物并无太大成效……所以必要的时候,万万不可偷工减料。” 印斟拱手称是,康问也站在旁边连连点头。 成道逢顿过半晌,却是抬手直指向康问的脑袋道:“我不担心你师兄,就怕你这臭小子一不留神,在外乱出岔子。” 康问闻言,不由撇着嘴道:“师父偏心,明明我和师兄的实力……差不太多。” 这时成觅伶也跟在后边,慢悠悠地出声嘲讽道:“——那可真是差太多了,康师兄,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啦!” 康问还想辩解些什么,成道逢却不由分说摆了摆手,示意他两人赶紧快走。印斟最懂师父的意思,一路拽着师弟的袖子便直朝外拖,两人一直走到街口往外向山的地方,康问方才跺着两腿停了脚步,连声喊道:“哎哟师兄,别抓了……我自己会走,师兄!” 印斟淡淡回头看他,仍然没有松手:“知道今天要忙,还有空耍嘴皮子?” 康问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师父师妹嫌我,怎连师兄也一起跟着训我?” 印斟说:“不是训你,是叫你少说闲话。” “明白了,就是嫌我。”康问原就皱着一双眉头,眼下愈发显得毛毛躁躁,“师兄最近也是,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都避着我一人偷偷地干,从来不肯吭声。” 印斟:“……” “不说了。” 康问越说越觉得没劲,干脆一甩背上的箩筐,冷冷对印斟道:“先上山去了,省得又要挨师父骂。” “……康问!” 印斟远远喊了一声,康问两条长腿倒是走得飞快,转眼便往山里跑没了踪影。 彼时细雨未停,风中隐约携带数声慵懒的蛙鸣。与此同时,一道声音自头顶树梢略带戏谑地响起:“哎呀师兄,太过分了,居然把师弟惹生气……嘶……啊!” 嗖嗖两张符纸,自下而上,猛地戳过那人光溜溜乱晃的一颗大脑门。 谢恒颜一咕噜从树上摔了下来,刚好落在印斟脚边,连滚带爬地撑地扶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