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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冰玉对着窗外遥遥一指,钟子期看着窗外落下的绵绵细雨,听到她笑道:“君子甚至可以先做一滴雨,不为世俗所累,痛痛快快地从天而降,然后落于这片土地上,润物无声。” “就比如我。”姬冰玉眨了眨眼,“也比如钟师兄你呀。” 窗外仍有雨声不停,只是这一次听起来,却多了几分雀跃轻快。 他们在屋内,细细听雨,倒是有几分偷得浮生的味道。 钟子期沉默了半晌,也展颜一笑:“姬师妹说得对。” 他若有所思道:“姬师妹这些话我定要记下,下次好好说给我家里人听。” 姬冰玉好奇道:“钟师兄的家里人也住在桃城附近吗?” “她们在云城,离流明谷更近一些。”钟子期轻快道,“这次聚英会武之后,若有机会,我带你们去见见她们。” 姬冰玉也笑了起来:“那也好,到时候我定要备上一份厚礼,以答钟师兄此次鼓槌之恩!” “毕竟当日在场除了师兄,没人能做到这样干脆利落了。” 钟子期笑了出声,整个人彻底轻快了起来。 他的思绪不自觉地飞回到了从前,想起这次见到的明显衰老的祖母,以及曾经娇艳如花的女眷们脸上增添出来的细纹,不由感慨万千。 “说起来,在没遇见师妹时,确实瞧不起女人。” 钟子期缓缓道:“当时钟家蒸蒸日上,我的父亲、叔叔,甚至是各种堂兄之类都有很多女人。”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是府中的姨娘们将我一起养大的。而她们……从小到大,我没见过她们做事,她们从来只需要将自己打扮得漂亮,争奇斗艳,再用一些小心机博得男子的关注——这就是她们的全部了。” 姬冰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安静地听着。 “后来我父亲、叔叔都接二连三地出了事,家中就只剩下她们,虽然起初也有争执,但现在想来,已是十分不易。” “幼时,我读了些书,自觉懂了些道理,于是看不起她们在后宅之中的争斗,嫌弃她们格局太小,又围绕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不胜烦。所以脾气才会越来越暴躁,故意与她们唱反调,只凭着心意做事,完全放弃效仿先贤,传承君子之风。” “但这次回家后……”钟子期抿抿唇,“变了很多。” 其实钟子期心里也清楚,不是她们变了,而是他。 开始将女人放在眼中的钟子期,这才发现曾经那些人掩盖在厚白脂粉下的真心,这才明白了她们一齐在家中男丁皆死后,在那么多人对钟家虎视眈眈下,将他完完整整、健康养大的不易。 她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从未教过她们该如何管家,如何自立,所以一开始难免磕磕绊绊,但为了他,她们还是做到了。 或许她们的思维确有局限,平日里也只束缚在一方天地之中,格局小到只看见这四四方方的一片后宅天空,但她们没有错。 错得从来不是她们,而是将她们脚上拴上镣铐的男子。 想到这里,钟子期不免又叹了口气,他看着姬冰玉,忽然提议道:“要不然下次炸我家吧?” 姬冰玉:??? 刚才还在邀请我去你家做客,现在就要我炸你家,不是我说啊,但大兄弟你这主意变得够快的啊! 钟子期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他急忙改口:“不是炸我家,是炸云城中的一些——唔,一些不太好的地方。” 钟子期解释道:“我也是上次回家后才知道,云城有几个地方,专门拐卖小孩,我小时候也差点被卖去,多亏了一个姨娘机敏,这才化险为夷。” 好家伙,这不就是人贩子吗! 姬冰玉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她问道:“这买卖的地方可是固定的?” “自然不是,是一个流动的黑市。”钟子期道,“里面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命好些的被人买走训练成歌姬舞姬,若是在宴会上能被达官贵人看中,或是当成奴仆,或是成了妾室,这样以后,只要她们再生个儿子,地位稳固了,倒也能活得不错。” “运气不好……”钟子期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被钟子期这么一说,姬冰玉心中一直萦绕着的熟悉感终于得到了解释! 这不就是她在宴会上遇见的那一群奇奇怪怪的“夫人团”吗?! 纵使不是全部,应该起码也有一部分是! 姬冰玉恍然大悟,她一合掌道:“这些妹妹我曾见过!” 钟子期:? 他迷茫地扣出了一个问号,想了想,钟子期大概有了些猜测,缓缓提醒:“若是师妹曾在宴会上见过,那她们大部分的年纪应该都比你大。” 姬冰玉豪迈地摆了摆手:“这不重要,你懂我意思就行了。” 钟子期点点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些人虽然可怜,但也可恨,她们许多被刻意训练成了不懂廉耻的怪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师妹若是遇上,定要小心。” 钟子期本来只是随口一提,但他万万没想到,姬冰玉竟然真的遇见了。 这件事发生在两天后,因着这场谈话,钟子期下定决心要赶在聚英会武前,再回家一趟。 钟子期原先有些不放心姬冰玉,但恰好第二日时郦抚卿通过飞鹤传信,说他有事回了门派,再次离开后,打算与姬冰玉同行去往流明谷,而韶阳羽也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