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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冶虽不是个粗人,但是一时之间仍旧没能明白,为何喜敬的事情会让司马澈生气?这和揭发谢黛宁家的事情有何关联?他在原处愣了许久,只恨如今司马澈和司马徵常常私下商议,这等细微处的心思根本不让他知道,他刚要离开,忽然听见旁边草丛中传来一声枯枝折断的啪嗒声。 他纵身一跃,手指如同鹰爪一般朝着那个方向扣下,瞬间将对方按在了地上。 “啊……”那人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是女子。 彭冶把人翻过来一看,瞳孔一下紧缩,他手下扣住的竟是王妃?张蓉蓉? 与此同时的清凉殿里,宣帝,汪太后,阮清辉,以及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还有沈屹,谢黛宁都静默的伫立着,内监上来道:“启禀皇上,喜敬受不住刑,都招认了,黄大人正在草拟罪状,即刻便可呈上过目。” 宣帝点头,道:“把喜敬提上来,朕还有话要问。” 阮清辉办事利落,刚才审讯时的不少证据,已经是铁证如山,喜敬绝无可能辩驳脱罪了,但是众人又格外唏嘘,因为这喜敬对王家,沈家怀有这么大的仇恨,而他其实不是林家人。 喜敬原本,只是林家的一个帮工罢了。 文成四年,他才十六岁,因为勤劳肯干,在林家的铺子里很受重用,林家没有瞧不起他这贫家子弟,知道他是孤儿之后,更提出要招赘他,将族中一个庶女许给他做妻子,这等好事,喜敬自然愿意,连姓氏都在衙门改好,只等办事了,而那庶女和他两情相悦,也有了身孕,可是没想到林家少爷招来了大祸,一夕之间毁了他全部美梦,未婚的妻子惨死,林家灭族,而他却因为帮工的身份逃过一劫,只是他自己想不开,为了报仇净身入宫…… 喜敬被拖上来,他气息有些不稳,脸上水珠和汗液混合,泛着冷冷的光辉,提他进殿的官员上前,一条条念出了罪责,他一一点头,然后在罪状上按下手印。 “……构陷忠良,护国公沈氏满门……” 说到沈家之事,喜敬才一点头,汪太后登时站起来厉声喝道:“不可能!沈家之事不可能是错案!” 从刚才查证喜敬身份,列明证据之时,她便一直想开口,可是却找不到合适时机,这会儿着实不能等了,她双手在袖子下紧紧攥着,仿佛这样便能安定心神。 “当时本宫的的确确收到前线溃败的战报,沈承带着军饷不知所踪,眼看大烨将乱,为了稳定民心,本宫不得以下旨将沈家抄家,以儆效尤,这怎么可能和这贱奴有关?那是前线奏报,他再手眼通天,也不能造出假战报!” 喜敬抬起头,努力看了看自己陪伴多年的这个女人,军饷被找到之后,她便迅速衰老憔悴了,但还是借缠绵病榻拒绝承认沈家是冤屈的,她坚信自己没错,沈家就是该杀! 这份固执既支撑着她走到今日,也给了他这样的人利用机会,去实现自己想做的事,不过军饷现世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今日迟早会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宣帝断喝一声,“军报的事还有谁参与其中?一一招供出来!” 喜敬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平静道:“回皇上的话,并无他人参与,这件事很简单,外面送入宫的每一份奏报,秘信,都要经由奴才们的手,方能呈到贵人面前,沈家抄家那日,除了沈承将军带着军饷失去踪迹的消息外,其实还有一份奏报,就是沈唐将军浴血奋战,虽然身死锁牢关,但沈家军抵御住了北狄的攻势,守住了锁牢关,那是一份用十万军士性命换来的惨胜捷报……” 大殿里静的几乎连呼吸都无声,喜敬的声音像是刀子,割到了每个人心上,寒意沁入骨髓,在殿内无一不是出身高贵或者久居高位之人,他们从未在意过这些日常伺候在侧的卑贱之人,高兴时他们会小心翼翼的插科打诨,不高兴便被拿来出气,责打,惩罚,乃至夺去他们的性命,他们甚至想不起是谁今晨替自己更衣,更不知道上马车时踩在脚下的仆俾,面容如何。 “……我只是把那份奏报压下,压了一天而已。” 汪太后踉跄几步倒在了龙椅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底下,喃喃道:“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当时……当时就只有一份奏报,锁牢关败了,沈承携军饷消失,几位重臣都说他必是反叛了!不杀沈家,世人就以为朝廷软弱可欺,大烨的江山转瞬就要落入他手……” 她喃喃不停,嘴唇颤抖着一一细数各种缘由,忽然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跳下椅子扯着几个朝臣,问他们做的对不对,眼神涣散的仿佛被气疯了一般,宣帝无法,只得上前扶住她,又唤人来送她回慈宁宫。 宫女接过了汪太后,宣帝才抽空对着沈屹道:“大烨欠沈家良多,忠臣良将蒙冤多年,竟是为了此等不堪一提之人,究竟如何弥补……”他叹息一声,才又道,“朕着实惭愧至极,恨不能以身相替当日锁牢关的沈将军!” 这话着实严重,便是沈屹也有些震惊,然而不待他回话,宣帝重重一跺脚,转身跟着汪太后一行人离开了。 剩下人也只能先出宫,阮清辉因为审讯未完暂留宫中,沈屹和谢黛宁则携手,一步步走出了被黑暗笼罩的巨大宫城。 上次这个时辰离开,还是查毛江案的时候,长安门外的长街依旧,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走到宫城外,两人一眼就看见自家的马车等在路边,车辙上坐着的正是柯钺,熟悉的身影仿佛亭岳,稳稳当当的,马上就要宵禁了,旁边的小吃摊子正在收拾,锅里的蒸汽还在升腾,摊主已经开始催促食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