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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是不是也觉得,齐家有些怪,我翻遍卷宗,对齐静姝的死,齐家从没求告过,毛江一个疯老头闹腾了多年,却不见她家人出来为女儿说半句话。” 见她想到这一层,沈屹赞许的点点头,“正是如此,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齐家只做晚茉楼的生意,可晚茉楼并不是一般的秦楼楚馆,你也说它是京城最大的,她家的生意量大又长期稳定,齐家已经没有什么竞争实力,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被换掉,不知是什么缘故。” “所以师兄才想去看看,对吗?”谢黛宁兴奋的伸手把沈屹手里的筷子拿掉,“晚茉楼我熟的不得了,我跟你去!刚好那里饭食不错,咱们去那边吃边打听!” 沈屹目光一凝,戏谑道:“所以,你不许我去,但是自己却常去?” 谢黛宁一时结巴起来:“那……那是从前!” 沈屹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她装作无事一般起身,理了理衣裳,然后扭头就往外间走去。 “师兄快走啦!” 听见她在外间的呼声,沈屹起身冲着柯钺点点头,道:“这些饭菜,你解决了罢。晚上不必跟着,去忙你的事情就是。” 柯钺有些愣怔的应下,莫名觉得这“解决”二字是惩罚他把这东西都吃了,惩罚的原因,是他刚才差点冲口而出的某句话。 出了门,沈屹牵出了黑咪,谢黛宁一看见它,亲昵的上去一通揉,一面道:“其实我是舍不得把它给你的,只是这家伙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跟你亲!小六和舅舅拿糖贿赂它多少次了,一点用没有,吃完糖就撂蹶子,真是奇了怪了!” 走在路上,谢黛宁把司马澈刚才说的那句话告诉了沈屹,本以为他至少会皱眉或是不快,可没想到沈屹的神情依旧平和宁静,他略一想,就道:“这段时间我在大理寺整理卷宗,翻阅了无数案件,我发现行凶者半是为财,半是为情。佛语有云,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些皆是人之苦欲,人做事的缘由也多来自于此,他说的并没有错,沈家清白,也许亦是一场求不得,我会为其而苦。但是为沈家翻案,是为天道,为世间公正,君王安天下,必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所以这件事的结果,不只关乎我一人,朝堂臣子乃至天下百姓,都在等着这件事如何结果。” 谢黛宁颔首,心下叹服,司马澈身为皇子却只知玩弄人心,相形之下,还是沈屹更让人放心些,她于是含笑道:“反正不管多苦,我都陪你。” 沈屹没再说出拒绝的话,只是侧头望她一眼,目光幽深而温柔。 到了晚茉楼,天还没黑透,门前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整条街都阵阵笑声和乐器奏响的靡靡之音,衣着华贵的男子们接二连三的走进去,谢黛宁把缰绳丢给迎客的龟奴,认真的嘱咐沈屹道:“这里真的不是好地方,师兄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来!” 沈屹浅笑:“好。” 不是好地方您还来?龟奴想给自家生意争辩两句,仔细一看竟是熟客?忙点头哈腰的笑道:“原来是谢大人,许久不见,许久不见,还以为您把小店忘了呢,快请进,今儿个瑚珠姑娘唱《霸王别姬》呢!” 谢黛宁一听大喜,拉着沈屹就往里走,一面让龟奴带他们去开视线最好的雅间,一面对沈屹道:“其实我每次来都是和小六一起,而且全是为了瑚珠姑娘,你不知道,这个瑚珠姑娘虽然不是梨园子弟,可是满京城里就没有哪个唱戏的比得上她,什么京剧、黄梅、昆曲皆是信手拈来,唱腔独具一格,美妙绝伦!”她凑近了些,又低声笑道,“我那句英台不是女儿身,也是在这里学来的。” 思及当初她月下唱的那两句,沈屹不禁微笑,侧首一瞧,鬼灵精怪的小狐狸眨巴着眼睛,似乎在等他夸奖,“好,那便去看看你得了几分真传。” 晚茉楼是个三层的建筑,正中一个大大的天井,摆放着数十张桌椅,此时华灯初上,已经人头攒动,挤得满满当当,正中是一个偌大的看台,四周烛火通明耀目,台上拉曲打板儿的坐在阴影处,而那闻名京城的瑚珠在正中,正拖着嗓子唱——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倚,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她浓妆艳抹,脂粉涂得极厚,这妆容非男非女,雌雄莫辨,衣裳像是梨园戏子,却又不是全套的扮相,明明是霸王的唱段,她声音略显纤细,可是无端的带着些泣血的悲怆之感,沈屹愣了一下,谢黛宁已经扯着他往楼上跑,“快点,霸王和虞姬都是瑚珠一个人唱,马上就到精彩的那段了呢!” 一进屋,谢黛宁跑去扶着雅间栏杆,踮脚探首的望着台下,只见瑚珠在灯影中挥舞着两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剑光闪过之处,烛火一一熄灭,楼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仿佛跟着霸王走到了穷途末路,她步伐曼妙的边走边唱道:“……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羸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师兄,你觉得如何?” 欣赏了这段精彩唱词,谢黛宁回头去看沈屹,这才发觉自从进了屋子,沈屹一直立在自己身后半步,两眼直愣楞的看着台上,而台上的虞姬——瑚珠,唱完了最后一个字,竟也停了口,遥遥相望这边,宝剑提在手里也忘记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