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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学子在云岚十分少见,贫家子弟负担不起遥远路途的花费,而权贵子弟更愿意去宫学,国子监这两处读书,除了读书还能结交不少人脉,再者京城好书院不少,也不必千里奔波。 谢黛宁不想理他,但这人在背后聒噪不停,只得回头道:“还不是因为我大伯是山长,说要替家里管教我这个不成器的,我这才不得已回乡上学!” 昨日之事早已传遍,油头少年恍然大悟,一脸同情道:“嗨!原来山长的侄子就是你啊!有礼有礼!我叫宋梓良,金陵人。” 两人拱了拱手算是见过,又说了两句,便见一个年纪颇大,须发皆白的老者进来,见他手里抱着数本典籍便知是先生了,谢黛宁赶忙转身坐好。 宋梓良在背后犹不停嘴:“这是严掌教,是个老学究,他不管事儿的,谢兄不必理会!再跟我说说京城的事儿呗!” 谢黛宁再不理他,只挺直脊背往前挪挪。 严掌教果然如宋梓良所说,不点名不提问,翻开书就开始讲解,而且言辞无趣,谢黛宁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宋梓良在后面又戳她几次,见她不理,只得转头跟旁人说话去了。 一上午过去,饶是之前跟着司马浚经受过宫里太傅的考验,谢黛宁也只觉得腰酸背痛,疲累不堪! 下了课严掌教一走,她立马扑倒在桌面上长出了一口气,余光瞟见后桌的宋梓良正呼呼大睡,再一看,讲堂里半数的人都睡的正香。 这样的情景,谢黛宁也觉得有几分诧异,心道好在自己不必真的参加科举,否则进了这个班还没气死谢暄,倒先被气死了! 收拾了手里东西,屋内学子也接连醒来,有人打着哈欠道:“哎,还是严掌教的课堂睡的香,回乡过年这些日,我都没睡个好觉……” 谢黛宁随着众人往外走去,宋梓良又凑过来,殷勤道:“谢兄中午上哪吃饭?可有家人来送?” “书院不是有饭堂,何须家人送?” “嗨!你不知道那个饭堂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我们都不去的!”宋梓良指了指身后跟来的几个少年,“我们素日都是一起的,你也跟着我吧!我从老家带了个好厨子,家仆每天送饭……” 说着话跨出屋子,忽见谢暄立在门口,正和严掌教说话,众少年看见山长俱是一静,连宋梓良也缩了缩脑袋,退后一步。 看见谢黛宁,谢暄微微一颌首,淡声道:“跟我来!” 走了一会儿到了谢暄的居所,也是一座独门小院,门前匾额上书:忆园。 谢暄已经进去了,谢黛宁则停下来,看了那个两个字一会儿,方迈步进去。 桌上饭菜已经摆好,想是有一会儿了,已没了热气,但看着还算丰盛。 谢暄亲手将筷子摆好,又扯开凳子让她坐下,自己坐到对面,温声道:“昨日匆忙,加上送你祖母下山,来不及细谈,今日借着吃饭,你我父女好好叙叙。” 谢黛宁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大伯,您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了吗?再者说了,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呢?……您整治这一桌饭菜,心意侄儿领了,旁的就无需多言了!” 听见大伯二字,谢暄神色一黯,片刻后,他才夹了一筷子菜送到谢黛宁碗里,说:“先尝尝这个,还记不记得?这是山上野菜苔烧的,你母亲最喜欢的菜,你小时候……” 他不开口还好,一提及阮清忆,谢黛宁血呼啦一下涌入脑子,理智全无,她将双箸“啪”的拍在桌上,怒喊:“不许你提她!你没有资格!” 谢暄完全没料到她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多年未见,他早忘记身为父亲该作何反应,便是幼时他也从未严厉的斥责过女儿,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词句在心里混乱纠缠,哽在喉头,难以成句。 谢黛宁却又平静下来,眼里的情绪慢慢消失,又变回带着距离的玩世不恭和冷淡。 谢暄叹了口气,将筷子拾起放回她手边,“好,不说了,吃饭罢。” 像是完成任务和责任一样,谢黛宁垂眸,沉默的将饭菜扒拉入口,然后吞咽下去。 女儿的眉眼像极了清忆,谢暄看着她,但这脾气——其实昨日他便发觉了,女儿身上没有女子的柔婉和内敛,举止倨傲又漫不经心,若非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这活脱脱就是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公子哥儿! 想起她昨日将程书办气得,回话时语无伦次直喘气儿!谢暄唇角勾起一抹笑,小时候也是如此,他的女儿聪明的紧,惯会设个圈套捉弄那些堂弟妹们,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如今更是无法无天了罢? 谢暄知道妻弟阮清辉一路发迹,当年陋巷寒门小户之子,如今已是玄衣卫的指挥使首领,是皇帝的心腹,是朝堂炙手可热的红人,想是如此,才会把谢黛宁宠成这样! 但是看见这样恣意快活的女儿,虽然憋着一肚子怨气,他却仍旧欣慰,这样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的样子,不正是初见的清忆吗?那是词语只能描述,而无法重现其万一的,是最真实的美! 这顿饭在令人难堪的静默中用完了,谢黛宁掏出锦帕抹抹嘴,望着谢暄一字一句道:“祖母怕我暴露身份给谢家丢脸,说我是三叔的儿子,如此苦心山长不应辜负了,以后若是无事便不要叫我过来!我自然也会遵守书院规矩,一年之期一过,两边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