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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先秋将三个青瓷酒杯摆在案上,斟满清酒,又点起香烛,站定之后,正要祭拜,却忽然听见外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来人内功深厚,原本可以完全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是因为被祠堂外的阵法绊了一下,才暴露了行踪。 池先秋原以为是池风闲,但是转念一想,池风闲怎么会被阵法所绊?他即刻警觉起来,将香烛插进香炉,就准备出去看看。 寻常人不会来祠堂,祠堂内也没有什么法宝,所以祠堂外的阵法只是防人,并不伤人。 池先秋才走出小石门,就看见明黄色的纸人从殿门底下的缝隙里爬了进来。 有人在用纸人窥探殿内的情形。 池先秋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石门后边,没有被纸人看见。 将近年节,今年四大宗门又都聚在玉京山上过年,此时玉京山上热闹得很,什么人都有。 池先秋反应过来,天机殿善用阵法,自然也善于解阵,至于纸人,更是阵法符咒的衍生学问。明黄色,也是天机殿常用的颜色。 想到前世池风闲飞升之后,就是天机殿将他的身世公之于众的,池先秋立即转过身,抱起华雁的牌位就要走。 这是最明显的东西,也是最能揭露他身份的东西。 池先秋快步走到石门前,看见那纸人就在殿门前挡着,他这时要走,必定要被那人看见。他想了想,又转身向回,拿起竹箱笼,猫着腰,钻进供案底下躲着。 供案上盖着幡布,一直垂到地上,池先秋屏息凝神,静得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纸人不能弯腰,它一弯腰,纸就折了,也就不能用了,所以纸人看不见最底下的场景。 那纸人顺着墙走,很快就摸进了最后一道石门里。 一双用朱砂点的眼睛,将石门内的场景仔细看过,传递给远处操纵纸人行动的人。 而后那纸人向前走了两步,顺着垂到地上的布幡,往桌上爬,将桌案上摆着的牌位名字也传给那边的人。 池先秋暗自庆幸自己把华雁的牌位先拿下来了,否则不论那边的人是谁,被人看见华雁的牌位也在上边,只怕说也说不清楚了。 那纸人站在桌上,忽然又听见簌簌一声轻响,那纸人就再没有了动静。 原来是池先秋插在香炉里的香烛落下香灰,将纸人给烧去了半边,半片黄纸从案上落下来,就落在池先秋面前的地上。 他伸手将纸人捡起来,趁着操纵纸人的那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神识,迅速用神识反追回去。 那人警惕,且道法高深,池先秋追着去,只看见了一瞬间的画面 满桌的蜡烛香烛,一把剪子压在黄纸上,坐在桌前的人,中年模样,身着黄衣,头戴莲花冠,神色严肃。 池先秋认得他,正是天机殿的江殿主。 池先秋将剩下来的纸人折了几折,收进竹箱笼里,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最后把华雁的牌位也放进了竹箱笼里。 先委屈她一下,若是江殿主再派纸人来,他不在,那就麻烦了。 说不准江殿主等会儿又来了,池先秋不便久留在此,拿着竹箱笼就要走,才走出石门,思忖道,尚且不知江殿主是否还在门外放有纸人,他这样出去,摆明了是有鬼,还是等一等再出去为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倘若他还有计策,也好看一看。 这样想着,池先秋就抱着东西,走到对面的那个石门里。 对面的石门里还是空的,没有牌位,也没有供案。 因为这个地方是留给现任玉京掌门的,也就是留给池风闲的。 池先秋抱着竹箱笼,靠着石墙就地坐下,小心地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再没有其他古怪的动静传来,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事发突然,他看起来镇静,其实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特别是在经历过前世的事情之后。 前世在顾淮山回了魔界,在魔界迎接少主回宫的典礼上大开杀戒,不但把祝真给杀了,屠尽狐族,更把自己父亲前任魔尊都给杀了。 他屠尽一族、弑父篡位,暴虐成性的帽子算是戴稳了。 修真界自然也是这样想他的,修士们都害怕这位魔尊掀起战争,修真界与魔界之间再有一场腥风血雨。 偏偏这位暴虐成性的魔尊,是池先秋教出来的,天机殿又一向与玉京门不和,那时借着这件事,天机殿明里暗里针对了他许多次。 所幸玉京门内弟子,还有神乐宫与太和宗的弟子们都维护他,池先秋的名声也不算太差,顶多是个教徒不严的罪过。 但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魔尊的师尊应当也是魔,否则魔尊一身本事是谁教的?这样的流言逐渐在民间传播开来。 忽然有一日,江殿主集结其余两个宗门的弟子,还有几个世家的家主上了门,就论此事。 他来得突然,那时继任玉京掌门的李眠云不在山中,又正是冬日,是池先秋要泡寒潭的时候,他生生被人从寒潭里喊出来,叫去自证清白。 不明内情的弟子们,自然以为玉京门小师叔是纯正的修士,自证一番,不是难事,也正好堵上他们的嘴。 知道内情的太和宗徐宗主与神乐宫闻宫主在那时又已经仙去,继任神乐宫的掌门的闻有琴不知内情,唯有太和宗的乔决明知晓,极力周旋,可惜难敌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