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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手里比自己大了一圈的银两,顾淮山没由来地有些烦躁,他随手变出几个银锭,丢给小伙计:“闭嘴,滚……离开。” 伙计的面色一下子就黑了,但看在钱的面子上,他还是选择拿钱默默走人。 顾淮山坐在石阶上,低垂着头,表情落寞。 其实池先秋就在楼上,他现在马上换回真身,去找池先秋,虽然肯定会把人吓坏,但是池先秋肯定……应该不会不要他。 师尊一向心软,骂他两句“胡闹”,顶多再动手打他两下,他死皮赖脸地受着、蒙混过关就是了。 可是他不敢。 他好像做了太多的错事,从前没心没肺的,不觉得有什么,而今想起,再站在池先秋面前,实在是心虚得很。 他入了魔,做了魔界的尊主,挑起与修真界的战争。他还刺了池先秋一剑,甚至池先秋也是为这件事死的。 还有最要紧的一件错事,他从来都不敢想起,也怕池先秋提起。 池先秋要是说起这件事情,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总之他不敢以真身出现在池先秋面前,他只敢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地过去看看。 从前太过自私,肆无忌惮地挥霍掉了池先秋待他的好,现在该是他还回来的时候了。 正出神,身后忽然传来小伙计热情的招呼声:“两位仙长要出去?” 顾淮山闻声回头,果然看见池先秋背着小竹箱笼,从木楼梯上走下来。 他想上前,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小伙计用望着散财仙人的目光看着池先秋,向他伸出相扶的双手。 池先秋抿着唇角,忍住笑,正经地咳嗽了一下,落了地,问道:“你在此处多久了?” 小伙计笑着道:“四五年了,咱们这间客栈是城中最大的客栈,城中大事、往来人等我都清楚,小仙长要问什么尽管问我。” 这也是池先秋选在这间客栈的缘故。 池先秋思忖着道:“我有个远方伯爷,几百年前魔界进犯,他身为修士,在此处御敌……” “啊?伯爷?几百年前?”小伙计惊呆了,“那小仙长……” “我已过百岁。” 小伙计彻底恍惚了:“一百岁?这不是十七岁吗?” 池先秋轻咳两声:“我前几日收到消息,才知道原来伯爷在雁回还留有后代,所以我特来找寻。” 小伙计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啊,仙长说说那孩子的特征,我也好帮仙长想一想。” “这孩子约莫七岁,从小……呃,父母双亡,所以在街头流浪。不过他天生根骨好,身手好,也很聪明……” 一边的顾淮山听见这话,心中微动。 池先秋还是记得他的好的,更在别人面前给他留了面子。 所谓的根骨好,就是碰瓷麻利,不留痕迹;很聪明,其实就是爱耍小聪明,并不见得真有多聪明。 “这怎么找起?”小伙计想了想,“仙长不如去城外的道观看看?那些没处去的小孩子都在那里,据说他们还有个头头,若是让他帮着找,应该会方便许多。” “好,谢谢你了。” 池先秋再给他塞了一块银两,小伙计笑得眼睛都没了:“小仙长有事再找我。” 池先秋应了一声,喊上越舟就要出去。 越舟方才就觉得顾淮山古怪,所以这回多看了他两眼。而顾淮山只在池先秋面前乖巧,在这个师兄面前,向来是无所顾忌,甚至多次挑衅的。 也不知道越舟看出来了没有,顾淮山无所谓。反正都是假的,你不揭穿我,我也不揭穿你。 小伙计殷勤地把他二人送到门口,池先秋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伙计道:“能不能帮我装一些沙枣蜜?” 伙计岂有不应,连忙去后厨给池先秋装上几个大纸袋的沙枣蜜。 顾淮山看着,愈发红了眼睛,师尊连他小时候爱吃的零嘴都记得。 而池先秋今日特意穿了身新衣裳,并不显摆的尊贵,就等着小徒弟来“碰瓷”。小徒弟又爱吃这个,要是不来讹他,说不准闻着味儿就来了呢? 从前旁人都说他的小徒弟是狼妖,只有他知道,他的小徒弟是小狗。 在外边逛了一圈,可惜小狗并没有主动找上他,只能他去找了。 照着小伙计的说法,一路行至城外,果真有一个道观。 从外面看去,这个道观已然废弃许久,残破不堪,半边已经倒塌,另半边苦苦支撑,很可能熬不过下一场大漠里的风暴。 池先秋上前,跨过门槛,敲了敲门 然后门掉了。 他被吓了一跳,静止一般站在原地,里边的一个小孩子不干了,冲上前,才扒拉住池先秋的衣袖,池先秋迅速往他张开的嘴里塞了一颗沙枣蜜。 小孩子立马住了口,砸吧着嘴,不舍得把枣咽下去。 池先秋趁机看了一眼道观内。 这里边还算干净,一张缺了腿的桌子,桌上摆着各种样式的缺口茶杯,五六床旧被褥排在避风的角落里。 前世他直接把小徒弟带走了,至于小徒弟的朋友们,只是托分堂的堂主帮忙照顾,也就没有来这里看过——倘若小徒弟之前就待在这里。这回自己亲眼见着了,才觉得不是滋味。 越舟见他神色微动,也知道池先秋又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