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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安顿时了然,这是责怪他执行不利,手腕不够强硬。他紧张道:“殿下放心,臣绝对加强监管,将这种苗头扼杀干净!” 回到衙门后,赵贤一直心神不济。瑛华遣散众人,替他倒了杯茶压惊。 十月的天,朔风冷寒,灌进厅堂让人为之一凛。赵贤回过神来,面上几分痛楚,几分沮丧:“皇姐,这真的怪我吗?真的是我引起了上天的震怒吗?” 瑛华笑笑,“究竟怪不怪你,这已经不重要了。以后你要记住,身为天子要保护你的子民,子民有难,那天子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不能因为身居高位,就不知人间疾苦,切不可做一个‘何不食肉糜’之人。” 赵贤垂眸,半天才说:“我知道了……” “贤儿,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打起精神来。”瑛华揉揉他的发顶,“我会跟隋知州商议好,明日你去开坛祭天。” 翌日,太子携澧州官员在五神庙祭天。 五神庙乃是澧州本地香火最盛的地方,院中立着石柱,而这石柱之下传说就是龙眼,直通东海,可以保他们风调雨水。 祭祀过后,硕大的方鼎香烟袅袅,石柱之上忽然有龙形盘出,在场众人皆是震颤,连呼此乃吉兆。 这个吉兆是瑛华提前动了手脚的,派人用特制的药汁画上,预热就会变色现行。 人在大难无解时,偏偏就会迷信起来,祭天神龙现身,再加上公主在城门的喊话,说太子梦见神龙,瘟疫会在春季消散。两厢一联系,百姓和官员皆受鼓舞,就连赵贤也信以为真,干劲十足。 半月后,易安堂的医者跟宫中太医起了冲突,一个主张全面排查病患,妥善安置,一个则主张按部就班。 隋安一个外行人劝解不住,这堆人又闹到了瑛华那里。 成月的劳累,须发花白的张温满脸疲惫,“殿下,按照太医院的思路来,怕是这座城最后要灭干净了,必须要改一改。” “胡说!”太医院提举张攀不服,“尔等江湖郎中,岂能如此大放厥词?太医的治疗都是按照古往今来治疗疫情经验所来,哪里错了?” “江湖郎中?”张温捋着胡子,冷哼道:“张提举未免卸磨杀驴了,治疗时疫的药方是我们联手研制的,如今又看不上我们了?” 张攀也觉得自己失言了,改口道:“张老对医书古方的研究的确比我们更深,但您提及得这种方法并不可行。现在人手本就短缺,治疗现有病患已经捉襟见肘,若分出人去逐家逐户的排查,肯定不现实。” “前些天百姓骚乱,必当有很多人染疾。若不全城排查,疫情将会绵延不断,来一个治一个的话,以我们现在的物资,无法支撑长久。” 最后瑛华下了裁决,将东西城分开,东城安置重症,西城安置轻症和无症,所有衙役人员分成六组,全部参与排查,由太子和公主带队。 排查开始后,真的印证了张温的说法,骚乱后大量的人员染上瘟疫,有发病快的一家人都命丧黄泉。 几天过后,尸体在城北堆成了小山,化为一缕青烟,魂归天际。 一晃到了新年,京城依旧张灯结彩,大晋各地都是喜气洋洋,唯独澧州附近犹如人间炼狱。还活在这座城的每一个人,心里都长起了一层硬痂,随着不断的生离死别,硬痂越来越厚。 初一饮了屠苏酒,大家各就各位,照顾病人,排查,熬药,分发食物。 医者损耗,人手急缺,瑛华和赵贤他们也早已不在衙门坐镇,亲力亲为的参与着这场与瘟疫的对决。 没有笑声,没有交谈,所有人眼里的光都消逝了。 宣昭帝下旨让子女回朝,而这个时候撤退,澧州便会溃不成军。之前所有人的努力,所有逝去的医者,又该如何给他们交待? 瑛华和赵贤拒绝了,依旧坚守在最前线 再熬一熬,春天就快来了。 澧州还有希望。 正月十三,杜渐染疾。十多天后,人已经奄奄一息。 瑛华裹上厚重的面巾,去看他时眼神空洞,“杜渐,你再坚持坚持,若你死了,翠羽怎么办?” “殿下……把这个还给翠羽……”杜渐气若游丝,将腰间变了色的香囊交给她。 熊熊烈火烧起,映红了瑛华的眼睛。夏泽紧紧抱住她,两人凝着杜渐慢慢变成焦黑一块,眼珠都没转一下。 尘归尘,土归土。 二月初二,龙抬头。 数月的劳累和压力让瑛华精神恍惚,在运送一位重症病患时,对方在难受挣扎中扯下了她的面罩,急咳出的污血喷她一脸。 空荡荡的街道上,她拎着面罩,漠然回身。 夏泽一直在照顾后面的板车,余光瞥到她,顺势而望,深邃的眼底浮出惊惶和绝望。他迅疾跑过去,擦掉她脸上血,将面罩重新给她戴上。 “没事,不会有事的,别怕。”他轻声安抚,将瑛华紧紧抱在怀中,泪从眼角滑落。 在这之后,瑛华被隔离起来。 赵贤痛苦万分,专门给她腾出一间民房,而夏泽执意要留下来照顾她。 命运没有眷顾他们,瑛华毫不意外的感染了,仅仅五天过去就胸闷憋堵,全身无力,人已经下不了床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瑛华眼神黯淡,望着灰黑的屋顶,“我留了一封信在翠羽那里,如果我死了,她会帮我转交给父皇。等你回京后,父皇就会把你调到江南当一个闲散小官,你娶一房妻妾,好好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