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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牢房里,抬起一双寂静沉默的眸子。 自手脚经脉俱断后,李筠如活死人一般,不吃东西不说话,每日里总是双目紧闭,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浮动,小丫几乎以为主子如冬日里被冰雪覆盖的花木,失去生机。 此刻见主子睁开双眸,小丫欢喜地去捧过瓷碗,拿汤匙舀了一勺:“这稀饭熬得浓稠,主子多少用些罢。” 将躺着的人扶起半倚半靠着,汤匙试探地移至唇边,李筠张着嘴唇,喉咙一哽一咽。 见他终于肯吃东西了,小丫唇边旋起两颗小梨涡:“主子慢点,还有好多。” “八弟,八弟。”良久等不到回应,李巡的声音有些着急地喊。 吞咽了些流食,包裹住躯体的寒气被驱散走大半,李筠养了些力气,奈何手脚沉重如千斤顶,不听使唤,听见隔壁的呼喊声,他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四哥,可有离开这里的法子?” “虎毒不食子,无论如何,父皇定会保我们一条性命。”不得不说,李巡其实很懂他的父皇,他道:“如今细细思量,分明是李怀昭故意诱我们入圈套。父皇立他为东宫太子,势必要大赦天下,届时我们也可蒙得恩赦,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等离开这鬼地方,还可图谋其它。 隔墙有耳,后面的一句话,被李巡咽了回去。 东宫,书房。 昨晚批注奏折忙到深夜,翌日早起,程玄想起一要事,对身边的张峰道:“昨儿命你派御医到公主府替县主诊治,结果呢?” 张峰浑身一个激灵,答复道:“太医说县主的伤势无大碍,只是胳膊上那条红痕可能留疤,卑职见殿下忙于政务,是以没有打搅。” 可能留疤,还说无大碍……程玄的目光轻轻划过,面无表情:“自去操练两个时辰,不许吃午饭。” 张峰拉长了一张脸,不敢替自己辩驳一言半句,拱了拱手,退出。 朝中琐事繁多,幸而程玄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不至于手忙脚乱。 可这几日以来堆积的奏折如山,有西北递来的加急折子,亦有两广总督日常问好问安的折子。 翻开一瞧,说是今儿下雨,隔两日递来的折子,又是下雨,又是向皇帝向太子问安,还托人捎带来一竹框子木瓜。 又是忙碌到卯时,程玄心力交瘁,瞧着那一竹框子圆滚滚的木瓜,头疼。 小路子,能被张德子收做干儿子,必然不是个眼盲心蠢之人,平素里手眼里瞧着,适时提醒道:“这木瓜对女子美容养颜颇具疗效,还可……可丰润身段,殿下何不将它送去公主府。” 这话恰恰说到程玄心坎里头,他本就觉着楚长宁过于纤瘦,闻言,满意地点头:“将东西都带上,孤要去探望探望。” 此时,外面金乌西移,天色转暗。 公主府内,程玄被引入前厅,他自称小辈,不敢与长公主驸马平起平坐,只坐到驸马下手边。 长公主一展眼帘,瞥见那竹子编织的大框子,装满了木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青又白。 一连喝下两盏茶水,缓解了干涸的喉咙,程玄大开大合坐着,身边的侍女战战兢兢瞧一眼这位当朝太子,垂眉低目地又重新斟了一杯。 察觉长公主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来,程玄只当这位便宜六姑姑不喜自己。 六姑姑喜爱谁,他心知肚明,再是看好八弟又能怎样,八弟如今已是废人,往后也是活着的废人。 至于驸马,果真如人言道,是个端方雅正的君子,从前他式微时,驸马也曾在金銮殿为沈家同皇帝据理力争,如今他贵为太子殿下,驸马也不曾巴结讨好半分。 程玄只当未曾瞧见六姑姑的不喜,眼观鼻鼻观心,拿茶盖撇了撇杯内的浮沫,轻抿一口,慨叹:“公主府的茶水也不知是如何冲泡的,香气四溢,回味甘甜。” 楚若英品了品,道:“是淮南产的六安瓜片,殿下东宫里应是也有。” 程玄不懂茶,品茶如牛饮,可今儿难得有几分兴致,同驸马探讨了几句政要,许多困扰在心头的疑难,得了解惑。 瞧外边天色不早,长公主驸马也没有叫他去到内宅探望的意思,程玄只得提出告辞。 出了府门,拐了个弯儿,外边天色雾蒙蒙,趁着夜色轻笼的掩护之下,命马车停得远一些,程玄足尖一点,轻而易举地跃上高墙。 按照前世记忆里的方向,来到拂月阁院外,避开来往的丫鬟们。 小心翼翼进入到院子,程玄目光一扫,便落到那扇开着的窗子,一抹昏黄的烛光浸透出来,随风摇曳。 燃着炭盆的室内,温度渐长,楚长宁身上仅穿一件绯色织锦缠花罗群,膝上卧着一只花毛狗。 突地,花毛狗跳了起来,冲着门外一阵摇头摆尾。 楚长宁察觉有异,身边伺候的春栀出门去查看,不见回来,反而意外瞧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 回京后,他又换上了平素里最爱的玄衣,轻扬着剑眉,一手背在身后,姿态闲适得很。 仿佛他逛的不是别人闺房,而是逛自家园子一样的闲庭散步。 秋萍担忧坏了主子名声,想喊又不能喊,心有顾忌,连忙看向身边人。 楚长宁冲秋萍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看向来人,她还没来得及发火,那厮率先开口:“孤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因担心你的伤势,在前厅喝了一肚子茶水,见不到人,过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