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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谢明允实在太挑,苏言不知道他吃不吃烤红薯。 “吃。”谢明允定定地说:“其实谢府高门,很少会吃这些乡野之物。” 他语气还虚弱,苏言却听出几分神往。 只听谢明允怀念的语气,“其实我是喜欢的,但谢府没有此食物,就算有,也没有下人会烤这等粗食给谢家少爷吃,他们怕被怪罪。” 苏言一怔,他小时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她以为谢明允生在富庶人家,又是唯一的孩子,就算父亲早亡,其余事情也当是样样迁就他的。 却不知竟然只是表面活成了精致模样,事事都往精致来,但又有何人真正知他的诉求,晓他的喜好。 谢明允一声轻笑,却有些艰难地伸手接过红薯,苏言忙扶着他肩膀。 还有点烫手的红薯被捧在手心,如若珍宝,外皮被撕开了一个小口,谢明允垂眸,似乎是在怀念,“不过有个老伯,会给府里一些刚进来的小孩子烤,南方红薯价贱,花不了几文钱能买一袋,我和那些玩伴一道时,大概是见我馋,之后每回烤红薯都有我一份。” 他露出淡淡的笑意,苏言微微晃神,笑了:“那你后来就有吃的了,也不算太惨。” 谢明允倏地抬头,目光平视,苏言察觉到他变了神情,心里一跳:恐怕…… 果然,谢明允冷声道:“后来,府里管家见我竟与下人同吃红薯,重重责罚了那个老伯。” 说是责罚,却岂止是罚月钱,谢明允语气愈发冷漠,可传入苏言耳中,却又像是遗憾。 苏言的心也随着他一字一句揪起,像是细软布料被揉皱成一团,又泡入冰水里。 谢明允叹了口气,“此后再没有人,为我烤过红薯,我也就没吃过了。” “这不是给你吃嘛!”苏言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显出欢快的情绪,帮他把红薯扳成两半,“可别再难过了。” “你再说下去,要哭的就是我了。” 谢明允一怔:“啊?” 苏言也不知他是没听清还是听清了却不可置信,这种情况她一般直接转移话题,但眼下却又萌生别的想法:“我的意思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再想了。” 她指着谢明允手上的红薯:“吃吧,吃大个的,不够的话应该还有,我给你拿。” “不,不用,”谢明允垂眸,语气有些慌乱,“一个就够了。” 他吃相一贯克制而显得儒雅,此刻却仿佛抛下了那层鲜亮外壳,一口一口吃得无所顾忌,甚至顾不上烫口,从苏言的角度,纤长的眼睫遮挡,瞧不清目光,却分毫可见他微鼓起的腮帮,因为吃的急,嘴角沾着一点碎渣。 苏言很少见他如此,一时看呆了。 像是某种小动物。 大约是仓鼠? 有点可爱怎么破! 苏言唇角紧抿,生怕露出笑声来,惊扰了进食的“小仓鼠”。 半晌,谢明允抬头:“谢谢。” 谢谢你,圆了我少时的遗憾。 从前我一人独行,不知孤寂为何物,直至如今有人陪伴身侧,知我冷暖晓我心意,我便不愿再回到从前。 谢明允片刻晃神,他想,原来我短短十几年的时光,竟过得这般没滋没味,比不上今日一瞬欢喜。 见他神色似乎放松,苏言笑了,毫不在意道:“别客气,我们俩谁跟谁啊。” 都这么亲近了,还在乎什么谢谢不谢谢的,没必要,苏言也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只要人好好的,开开心心,别整日脸色紧绷一副生人熟人皆勿近的样子,她就满足了。 虽然哪怕是这点要求,如今在谢明允身上都难以达到。 但有所缓和总比一成不变好。 “好了,吃完了就快点躺好。”苏言故作严厉,“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别像上回那样逞强起身,非要批你那些账本什么的,还有古籍,知识和生意再重要都比不得自己的身体健康。” 谢明允顺从地躺下,“倒也……” 见谢明允一副不太赞同的神色,没开罐子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药,苏言恨铁不成钢,“少学到点东西,少赚些钱,都不是什么大事,千金难买我健康,这个倒理懂不懂!” “千金难买……我健康?”谢明允喃喃重复,忽又抬头一笑,“倒是没听过这个说法。” 苏言摸了摸鼻子,这句话全属瞎弄的半截子原创,只在她们医学界会时不时拿出来调侃玩玩,。 “其实就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啦,也不是什么金玉良言,随口一说一编而已,”苏言指了指他,笑眯了眼,“专门说给你这种不爱惜身体的人听。” “那我还得再谢谢你是不是,”谢明允笑着,唇角微弯的样子让苏言瞥见一个小梨涡。 “那倒不必,”苏言吃了红薯又讲了话,有点口干,边走到一旁倒了杯水,背对着他:“听进心里就好,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啦!” “哦……”谢明允低喃,若是苏言此刻转身,怕是会看见他柔软动容的神色。 他想,原来自己的安危,身体健康,竟然对她是莫大安慰吗? 他一贯不甚在意,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可若是父亲已逝,母亲又只不过当他是冰冷运作的“唯一继承人”,哦不,或许不久后唯一这个帽子也要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