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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面与她谈判的老叟姓郑,苏慕宜客气称呼他一声郑翁,径自落座。 老叟一双鹰眼冷锐盯着她身后的白术,“怎么沈夫人还带了随从?” 苏慕宜道:“是远方表兄,不放心我,便跟了过来。” 见那男子身板单薄,并不像常年习武之人,郑翁稍稍放松警惕,缓和语气,“老朽今日邀请沈夫人前来,是想给夫人赔礼道歉,先前我们是做得不对,还望夫人海涵。” 说完,起身朝苏慕宜作揖道歉。 苏慕宜淡淡道:“郑翁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是晚辈,受不起您这样的大礼。” 她嘴上虽这么说,却没有要搀扶他一把,更没有还礼的意思,郑翁眼珠子骨碌一转,似笑非笑说道:“沈夫人果然是个明白人,老朽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近来城里几味草药供不应求,药价持续上涨,唯有沈夫人名下的药铺不肯涨价,如此一来,百姓们都只到沈氏商号买药了。大家推举老朽出面与沈夫人详谈,想请夫人放下芥蒂,提高药草价格,一起挣钱,岂不美哉?” 苏慕宜想也没想便回绝,“抱歉,此事没得谈。” 这几味药草薄利多销,百姓们常买来医治风寒,商号备足了货,压根无需抬价。再者,一旦骤然抬价,那些贫苦人家便买不起了。 郑翁捋了捋白须,“老朽知道沈氏家大业大,但也没必要与钱财过不去。” 苏慕宜微微一笑,“我沈家做生意,是为挣钱,但也讲究良心两个字。” 这年轻女郎竟这般不肯给他面子,郑翁勃然大怒,咬紧后槽牙,压下怒意:“既然谈不成,沈夫人请回罢。” 苏慕宜起身告辞,带着白术离开房间。 待二人离开后,在屏风后等候的仆从走出,奉上一个紫檀木匣,“家主,沈夫人不肯同意也无妨,这医治时疫的药丸金贵,能省一颗是一颗。” “这城里闹时疫的事,很快就要瞒不住了,那几味草药是用来压制时疫症状的,压根不能治本。”郑翁阴森森笑道,“也罢,她不肯点头,就让她继续待在越州,通知其他人,趁刺史还未封城,早些举家迁走。” 苏慕宜提笔给母亲修书一封,详细说明情况,为防歹人挟私报复,又命护卫加强戒备。 白术出门寻人去了,不在药铺,及至夜里才回来,掌柜给他留了饭菜,白术正狼吞虎咽用晚膳,外头传来拍门声。 掌柜忙道:“白大夫您继续用饭,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打开门,商号伙计满脸惊恐地道:“掌柜的,不好了,城东一个村子发现死了好些人,听说都是先前染了风寒,一直没医治好的病患。” 白术耳朵尖,立时放下碗箸,“在何处,我去看看。” 掌柜想拦,可哪里拦得住,只好备马与他一起去了城东。 官吏们已经将村子围了起来,仵作正在验尸,白术无法上前,远观尸首的样貌,忽然蹙眉,对掌柜道:“速回商号,让阿慕出城。” 掌柜心知事情紧急,不敢耽搁,但还是多问了一句,“白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白术迅速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直至行到无人处,才压低声音对掌柜说道:“不是风寒,是时疫。” 夜色凝重,苏慕宜被急促的敲门声唤醒。 她披衣起身,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掌柜和白术。 掌柜满脸焦急:“小姐,城里出事了!您快趁着刺史还没有下令封城,赶紧乘车回靖安,越快越好。” 苏慕宜旋即追问:“发生了什么?” “阿慕。”白术道出原委,“今夜城东一个村子里无故死了十人,我方才与掌柜去了现场勘查,虽未亲自验尸,但根据尸首样貌可以肯定,他们死于时疫。” “时疫。”她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瞬间清明,“消息可上报给了官府?” “官府已经封锁了那个村子,严令禁止进出,接下来便要排查城中情况了。”白术沉吟,“你先前不是说,药铺有几味医治风寒的药材卖得很好,我猜想,城里现在已经有一些百姓感染了时疫,尚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只当做寻常风寒来医治。” 苏慕宜扶着门框,只觉浑身发寒,按照白术的推断,前因后果似乎能够串起来了。 时疫可能流传了一段时间,但尚未大规模爆发,所以官府未及时发现,而越州本地商贾消息灵敏,发现有几味药材卖得好,所以联手抬价,趁机搜刮百姓钱财。 不久,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回来说,先前针对过沈氏药铺的几户商贾,全部连夜举家搬走了,一刻钟前,城南也发现了时疫蔓延的迹象,越州刺史下令封城。 原来如此,苏慕宜暗自将那些见钱眼开的王八蛋痛骂一番,定了定心神,与白术说道:“阿术哥哥,你以前医治过这种病么?” 白术颔首,“早些年我跟随师傅救治过时疫病人,还记得当初师傅写的药方,只不过城中时疫蔓延已久,想要在短时间内遏制住,恐怕会有些困难。” 与白术和掌柜商定一番,苏慕宜决定从明日起,开设药棚,免费为临近百姓施药。 回到房中已是凌晨,苏慕宜正要抓紧时间休息会儿,门外忽又传来叩门声。 来者居然是跟随她前来越州的英国公府护卫,苏慕宜记得他的名字,名唤顾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