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候
十一当天，他早早的来到胖婶儿家，反正早就跟胖婶儿说好，这回要去他家过节。 孟庆源知道胖婶儿罗冠杰俩人都行动不便，特地把自己家做好的饭菜送了过来。 罗冠杰正在胖婶儿家院子里看老母猪，他现在好像职业病，只要看见猪圈就亲切。 “胖婶儿，在吗？” 罗冠杰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声，门口站着一个女学生，手里端着一个盘子。 “请问你是？”罗冠杰赶紧从猪圈旁边站起身。 “我叫孟茜，我爸爸是孟庆源，您是罗总吧，我爸让我过来给你和胖婶儿送点吃的。” 孟茜有着女大学生特有的朝气，梳着短发，干净利落。罗冠杰自打到了白石沟他已经多久没见过年轻雌性，除了范琳琳，还是有主的，冷不丁见到孟茜还给他整紧张了。 “那快进来，胖婶儿在屋里呢。” 罗冠杰带着人就来到屋里，胖婶儿正在灶台边上炖鱼，刚一揭锅，水蒸气扑面而来，都见不到人。 “胖婶儿，我爸让我给你送吃的。” 孟茜声音跟她人一样，干净利索，胖婶儿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俩人。 “茜茜回来了，快屋里坐，饭马上就好了，今天在这儿吃。” 胖婶儿一边忙活，一边让正在做作业的郑直出来招呼。 “不了，家里还等我吃饭呢，等我有空去养殖场在找你要好吃的。” 孟茜放下东西，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又一溜烟没影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罗冠杰才想起来，孟庆源居然有个闺女，还是这么个脾气，跟她爸可太不一样了。 “胖婶儿，上午来那个是老孟的亲闺女么？咋跟她爹脾气一点都不像啊。” “瞧你说的哪里话，她跟她娘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这脾气不知道随谁了，厉害的哟，十里八村没有不知道的，小时候就不梳辫子，跟男孩一块玩儿，孩子王，还都听她的。” “茜茜姐，是武力压制，小时候不听她的就得挨揍，而且她也维护咱们白石沟自己人，所以，大家都愿意听她的。”一旁的郑直补充道。 “这么说你挨过揍？”罗冠杰一脸好奇。 “那没有，茜茜姐比我大几岁，都很照顾我。后来上大学，茜茜姐还是学校学生会主席，成绩也很好的。” 席间，三个人边吃边聊，一转眼，天就快黑了，罗冠杰难得今天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回到宿舍，原来二楼永远亮着两盏灯，现在也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果然，孤家寡人的滋味不好受，他磨磨蹭蹭的开了门，一屁股坐在床上，真是忙习惯了，冷不丁闲下来还不知道该干嘛。 现在时间太早，他也睡不着，想了想，他又回到母猪仔猪的圈舍。 白大爷无儿无女，也没有亲戚朋友，大晚上他正在看猪仔的发育情况，盘算着之后的配种计划，要赶在年前多出栏几茬。 “白大爷。” 罗冠杰老远就看见白大爷一个人的身影，白大爷还是冷冷清清，见到罗冠杰哼了一声，没有反应，继续游走在各个圈舍之间，罗冠杰也早就了解了白大爷古怪的脾气，继续说道： “大爷，国庆节咱们出货量很大，不知道咱们现在这些猪苗能不能够春节的供应？” 白大爷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现在目前这个数量暂时看问题不大，但是，冬天马上来了，猪的活动量逐渐减少，以后瘦肉率可能会降低，这是其次，每年冬天都不好过，这时候温差大，小猪苗成活率下降，还会引起其他的一些疾病。” 白大爷也知道以罗冠杰现在的水平说太深他也听不懂，但是他养了这么多年猪，每个时间段有什么风险，他比谁都清楚。 “既然如此，有没有什么疫苗能避免一下？再或者我们加固保温层，减少温度流失？” “不是不行，首先咱们猪场的收入看着不错，但是养殖量增加，饲料量也在增加，疫苗也不是万能的，有的毛病就是老天爷给的坎儿，你能跨过去就说明你能生存，跨不过去说明你就不能活在这个世上，大自然管这个叫物竞天择，但是，咱们搞养殖的要的是成活率。” 罗冠杰没想到白大爷还这么有理论基础，他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从根本上改变，自身抵抗力好了，什么都解决了。” 罗冠杰陪白大爷转了几圈也到了睡觉的时间，他简单洗漱一下，一头栽在床上，随手翻了翻手机，一堆没有营养的问候短信，他一概不回，翻到最后，居然还有索兰图的信息，竟然也是一首莫名其妙的诗句。 罗冠杰哪里懂这些，他觉得索兰图又在卖弄文采，他看不懂也不想看，他不想在给索兰图羞辱自己的机会。他直接删除，扔了手机就进入梦乡。 索兰图经过长途跋涉又回到北京，本来昨天一夜的火车他就没怎么休息好，回到家里，早就累的不行，他几乎很少发信息，他知道罗冠杰一直没消气，他也没指望这人会主动联系自己，既然人家不主动，他就主动一点。 但是主动示好和主动低头一样，这在索兰图的人生当中也都尚属首次。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罗冠杰自己一个人在白石沟会不会很孤独，虽然罗冠杰这人看起来没心没肺，也没什么家庭观念。罗冠杰也和自己说过，自己从小就没人管，他也不觉得北京是他家，一想到这儿，索兰图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问候一下，可是怎么开头呢？ “你好，你在干什么？” 打完这几个字，索兰图立刻、马上，以光速删光了所有的字，尴尬，从屏幕溢出来的尴尬。 他以前经常收到陌生人的短信，一般这种开场白，他默认对方是个白痴，即使鼓足勇气，也只能说明对方是个有勇气的白痴。 “冠杰，国庆快乐！” 这次索兰图没有马上删除，他盯着这六个字看了半分钟。冠杰，这个称呼是不是显得太亲昵了呢？平时两个人不是骂傻逼，就互相呛火，冷不丁这么正式，他怕罗冠杰以为自己盗号了，不妥，于是他把称呼删掉了，只剩下“国庆快乐。” 但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是不是显得太过敷衍又不走心呢？索兰图觉得对人的尊重还有重视，首先就要表现在态度上，更何况都是春节快乐，情人节快乐，国庆节是举国欢庆，他一个人在白石沟哪里能快乐呢？他会不会觉得我在讽刺他，让他觉得我在看笑话呢？斟酌再三，对话界面再次清空了。 索兰图抱着手机脑子都快想冒烟了，他哪里会搭讪，他从来都是等别人搭讪自己，现在他后悔自己以前对别人那么冷淡，原来每一条看似无脑的短信背后，别人的心情都这么焦灼。 眼瞅着就要十二点，十月一号就要翻篇了，要是今天不发，明天更没有借口发了。 在索兰图百般绝望的时候，手机一震，他猛然拿起手机，虽然他心里早就知道这条信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不会是罗冠杰发的，但是万一呢？他抱有一丝的幻想。 但是现实生活里根本没有奇迹，还是垃圾短信。 索兰图在删除之前，他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一首藏头诗，虽然内容很垃圾，但是创意不错，索兰图揣摩两遍，也有了灵感。 写深了怕罗冠杰看不懂，写的浅了又怕显得太没文化，权衡之下，宁可显得自己没文化，也不能让罗冠杰看不到自己的诚意： 对饮怀昔思过往， 不酌独家揽月光。 起落星辰空遗恨， 了却心事又一桩。 索兰图翻来覆去念了几次，觉得通俗易懂，连当天的情形都描绘一二，对面就是个傻子也能回过味。 可是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个傻子，还是个不走心的傻子，他前前后后想了两个钟头的藏头诗，罗冠杰都没看上一秒就直接删除了。 索兰图发完消息就抱着手机，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回，按照罗冠杰平时的作息十二点之前是不会睡觉的，难道他还在生气，还是觉得我这么道歉诚意不够呢？ 索兰图抱着手机稀里糊涂的就睡着了，早上睁眼第一件事，打开手机，乱七八糟的信息一大堆，唯独没有罗冠杰的。 他失望了，原来哄好一个人这么困难。 他束手无策，浑浑噩噩的吃了早饭，手机依旧安静如鸡，他不能在等了，回到北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在白石沟煎熬万倍。 以前罗冠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气，他还能安慰自己至少这人愿意跟自己生气。可是现在人不在，他就有点儿摸不准了，这人现在是在逍遥，还是跟自己一样备受煎熬呢？ 虽然他知道白石沟除了母猪没多少雌性，但是，万一呢？更何况还有宋希声。他要是在找罗冠杰，自己必须早点提醒他，不能让他稀里糊涂进了圈套。 罗冠杰睡得还是没心没肺，但是他也只休息一天就得继续工作，越到节假日养殖场就越忙，一早上他穿着工作服，刚喂完猪，又要给猪仔打扫卫生。 孟茜听说他爸要加班，也就跟了过来，一看昨天还穿的干干净净的罗老板现在跟所有人一样，穿着橡胶水鞋工作服正在干活。 罗冠杰本来就长得帅气，男人专注做事的时候，更是魅力加分，这种长相身份却不怕脏不怕累，让孟茜不禁有点好奇。 “罗总，没想到你还会干这种活呢？“ “我不干谁干，就这么点人，难不成让猪仔自己打扫卫生？” 罗冠杰放下草料，拍了拍身上的叶子。 “罗总，你看你长得这么帅，还会干活，不介意我拍个视频给我同学显摆吧？” “你男同学多还是女同学多啊？要是男的多就别浪费这个流量了。”罗冠杰开玩笑道。 “罗总想什么呢，其实吧我是想发到网上，我有不少粉丝呢，要是一旦你红了，这养猪场也出名了呀。” 罗冠杰也没多想点点头继续干活。 孟茜一边拍摄，一边解说，罗冠杰正干的起劲儿，手机响了，他一手抱着猪仔，腾出一只手，一看是索兰图，他刚刚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了： “喂，什么事儿。” “我……就是问问你……” 罗冠杰脚边一堆猪仔乱跑乱跳，手里那个还子哇乱叫，完全听不清索兰图说什么，孟茜觉得这个场景很有趣，冲罗冠杰大喊： “看这儿。” 罗冠杰下意识就往孟茜那边看去，索兰图敏锐的觉察到，罗冠杰身边有人，还是个女人。 ※※※※※※※※※※※※※※※※※※※※ 罗冠杰：你又羞辱我。 兰兰：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与文盲对话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