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孟庆源手里提着餐盒，身后还跟着一个穿校服的学生，满头大汗，孟庆源见到罗冠杰，介绍道： “这就是胖婶儿的儿子，郑直，这是我们养殖场总经理，罗冠杰，就是他给胖婶儿垫的医药费。” 郑直一看就是个高中生，瘦瘦高高，晒得有点儿黑，鼻子上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衣服鞋子很干净，但是可能洗刷的频繁，有点褪色。 “罗总，谢谢你救了我妈妈。” 郑直是个学生，说起场面话有点拘谨，但是，表情十分诚恳，罗冠杰仔细看了看这个男孩，这就是胖婶儿引以为傲的儿子，罗冠杰有点羡慕这个男孩子，也点点头： “快进去看看你妈吧。” 郑直一看就是跑着过来的，身上还带着汗珠，临进门之前急忙摸了把脸， “妈。” “郑直？你怎么来了，哎呀，不碍事的，其实我觉得都不用住院的，罗总还有孟厂长非让我来，你这个时候来，不耽误上课吧？” 看见自己儿子来了，嘴上说着没事，但是罗冠杰明显见到胖婶儿的神情放松下来，眼神里掩盖不住的宠爱，罗冠杰看的又嫉妒又温暖。 “不碍事，今天下午放假，我都复习完了，今晚我来照顾你。” 孟庆源带着罗冠杰出来，没见到索兰图： “小索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哦，不知道，估计是去厕所了。” 罗冠杰也不知道为什么索兰图自打给完钱就消失了，手机还没电了，正想怎么联系他，结果看见索兰图早就等在车旁。 “小索？你怎么一直在这。”孟庆源问道。 “没什么，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罗冠杰看不出索兰图的情绪，但是，他却清晰感觉到索兰图对医院的排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罗冠杰也不问，他现在只想尽快把钱还了。 “罗总，你跟小索忙了一天，明天我让厂里家属去看看胖婶儿，你们早点休息吧。”孟庆源把车开回厂里就回了家。 宁静乡野，夜色将至，周围虫鸣四起，罗冠杰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快上楼他才发现自己折腾了一天都没吃饭，他叫住索兰图： “喂，你饿不饿啊，一天没吃饭了。” “不饿。” “怎么可能啊，又不用你做饭，我这就去弄两包方便面，你吃什么味的啊？” “随便。” 索兰图留下一句话就急不可耐的走向浴室，罗冠杰真没发现这人这么洁癖，不过人家现在是自己的债主，他有欠债者的自觉，出去随便买了几袋泡面，一翻冰箱还有几个鸡蛋，他直接把能放的东西一股脑儿都丢到锅里。 累了一天，他坐在板凳上对着炉火发呆，之前自己从来不会亲手下厨，随便吃个面条也得是冰山矿泉煮的精品手擀面，虎落平阳，围着跳动的炉火，他觉得自己眼圈有点发热，急忙一扭头，却发现身边已经悄然无声站着一个人。 “卧槽，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每次都出现的这么突然？！” “我叫你，你没有听到。” 也不知道索兰图说的真假，他已经找出碗筷，关掉火。 一旦有了外人，罗冠杰马上复活，收拾起自己刚才的自怨自艾，又换上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切，你不是不饿么？你干嘛来了？” “你是猪吗？一个人吃五包面？”索兰图看着垃圾桶里的泡面袋子，他料想罗冠杰肯定是做了自己那份。 “我乐意，我吃一碗扔一碗。” 罗冠杰永远嘴上不服软，索兰图也看出来了，不愿意跟他计较，一人盛了一碗，坐下开吃。 俩人都是青春年少的大小伙子，一天没吃饭，现在就是给一盘热乎的狗屎都能吃两口，罗冠杰虽然厨艺不佳，但是这对于饿急的两个人来说，泡面已经是千金难换的珍馐美味。 俩人呼呼啦啦又吃了一身汗，罗冠杰满足的直打嗝： “嗨呀，你说我是不是个天才，我感觉就没人比我下的泡面好吃呢？” “因为你饿了。” 索兰图虽然也感觉这泡面比平时的好吃，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罗冠杰只适合打击教育，否则，这尾巴能翘上天。 罗冠杰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厨艺之中，人家的评价根本不往心里去，毕竟索兰图嘴上没有肯定，但是行动上连汤都没剩，这代表什么？这就是口嫌体实。 罗冠杰以前看索兰图特别不顺眼，处处找茬，如今虽然也没看顺眼，但，前不久人家才帮自己解围，他也不好意思这么快恩将仇报。 “对了，那个钱……” 罗冠杰心里存不住事儿，他这辈子都是借别人钱，当债主，还第一次欠钱，这感觉真不是个滋味，尽管索兰图什么都没说，但是现在他总感觉比别人矮半截。 “不急。” “不是，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承认是你拿的钱？而我其实什么都没做。”罗冠杰虽然好面子，但是这人更不能接受张冠李戴沾别人光，这等于打他脸。 “没为什么。”索兰图不欲多谈。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当好人很丢人么？这是你出的钱，现在胖婶儿把这功劳都记在我身上了。” “你难道不想还钱了？”索兰图反问道。 “谁说不还钱了，我就是问问你为什么不承认。”罗冠杰急忙辩解道。 “既然你要还钱这钱就是你出的，我只不过是周转一下，跟我没关系。” 罗冠杰被索兰图绕晕了，等他反应过来，索兰图已经离开了。 罗冠杰还是看不透索兰图，他也想不过来那么多了，他草草洗漱完也一头扎在枕头上。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有点不踏实，一上班就找到孟庆源： “孟厂长，我还是不放心，我想去看看胖婶儿。” 孟庆源昨晚安排好今天去医院的人，他其实也放心不下，只是碍于身份，他也不好总出面，正好罗冠杰要去，他回道： “那就辛苦罗总了，车给你，这样你捎上桂花，她去照顾胖婶儿一天，这样就能让郑直回去上课了。” 罗冠杰接过车钥匙，一个干瘦的女人就从大门进来。 “张桂花，快过来，我们罗总亲自送你过去。” 张桂花急忙小跑两步，身上还背着个包，边跑边喊： “来了，来了。” 简单介绍完罗冠杰就要出发，刚要启动汽车，索兰图出来跟孟庆源说了几句，孟庆源冲这边指了指，索兰图也走了过来，罗冠杰降下车窗，询问道： “什么事？” “我也去。” “你也去？？” 罗冠杰可有点惊讶，昨天明明那么讨厌医院，连久待都不行，今天还去？而且他对胖婶儿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感情，这有点不合理，索兰图看得出罗冠杰的不解，补充一句： “我找林帅。” 这么一说，罗冠杰就明白了，三人一路无话就来到医院。郑直果然还在床前，给胖婶儿擦脸，还打了粥放在床头，见到人来了，他急忙起身，罗冠杰一把按住。 “这样我们来了，你也不用担心，这手术没什么风险，你回去上课吧。” “没事，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新课程了，都是复习，我自己已经二轮复习了。” 胖婶儿在一旁早就按耐不住，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但是她更不敢懈怠，也催促道： “没事儿，你快回去吧，已经耽误一上午了，你回去还能赶上下午的课，我这有桂花嫂子，还有罗总小索，你快走吧。” 在所有人坚持下，郑直收起书本回了学校，罗冠杰看了看胖婶儿的脚踝，还肿的老高，但是比昨天好多了： “还疼么？” “不疼，哪能这点苦都吃不了，大夫说，今天手术，明后天没问题就能出院了。” 看着胖婶儿脸上恢复神采，罗冠杰心里踏实多了，索兰图打了招呼就找林帅去了。 胖婶儿手术很顺利，出了手术室，就已经下午了。罗冠杰思来想去自己也该走了，现在还不到四点钟，外面天却黑的厉害，要下雨了，他得赶紧走。 “胖婶儿，我得赶紧走了，再不走赶上大雨就回不去了，等你出院我来接你。” 罗冠杰刚出了医院大楼，一阵狂风夹着石子树叶，混合着水汽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罗冠杰坐进车里就感觉今天这路肯定不好走，果不其然他还没出县城主路，电话响了。 “罗总么？你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孟庆源的声音。 “怎么了？我刚要回去啊。” “罗总，你先别回来，山区这边雨更大，好多路都被冲坏了，你现在回来容易出危险。” 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雨刮器都失去了作用，他不得不打开双闪小心翼翼前行，他不回去他能去哪啊？ “我现在还没出县城，你不让我回去，我去哪啊，这地方我谁也不认识。” 罗冠杰没好意思说自己身上的钱得仔细点花，现在住酒店哪怕三五百他都舍不得。 “对了，小林，小林不就是在县政府附近，上次跟我说来着，他离医院不远，你先去他那躲躲，要是雨停了你再回来，要是这雨不停，你千万别上路。” 罗冠杰听着孟庆源电话里传来的隆隆雷声，他决定绝不找死，他犹豫着拨通了林帅的电话，这还是彼此留下联系方式后第一次主动打电话。 “喂，是冠杰吧，找我什么事？” 自从上次俩人聊完，林帅对他称呼意外亲昵，罗冠杰也不好在解释，支支吾吾瞎聊一阵儿，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张嘴要去人家那，毕竟他没和人家熟到那份上。 林帅也听出来罗冠杰顾左右而言他，道： “你是来接兰兰吧，他在我这呢，正好外面雨大，你先过来躲躲雨，等雨小了，再出发。” 放下电话罗冠杰长舒一口气，按照地址不到五分钟就开到楼下，他在车里思想斗争许久，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就来了，算了，不管了，天越来越黑，雨越来越大，他顶开车门，一路小跑上楼。 还没等敲门，门自己开了，他就跑了一段儿，但是已经浑身湿透，正滴着水看着从门里往外出人，正是林帅。 “小罗，你可算来了，我这要出去，下面几个村好像都受灾了，我们这得赶紧去开会，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让兰兰招呼你，就当自己家。” 罗冠杰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林帅都消失了。 再一抬头，门里站着好像一尊凶神，罗冠杰一个落汤鸡，穿堂风一扫，冷的他直打哆嗦，他一步就迈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