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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沈同修的褔,暂时没死成。”燕也归正要擦去嘴角最后一丝血迹,他表情忽然一滞,手帕从指缝间飘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宫梦锦问道。 “没怎么,手滑。”燕也归若无其事地换了只手重新拾起了丝帕,“出去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我们真的还能出去吗。宫梦锦扯了扯嘴角,“不用。赏你了。” 燕也归也不推辞,径直收进怀里转头问道,“成文仙师怎么样?” “无碍,只是被那一股杀气震慑了五脏,昏迷了过去,”沈蕴答道,“俗称吓晕了。至于外庭的永善前辈和子真前辈,我拜托他们俩继续警戒外围——不过那些低等鬼物看起来似乎十分畏惧这位‘江鬼王’,应该一时半刻不敢过来凑这份热闹。” 此番变故一轮接着一轮,根本来不及整理心情,沈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开玩笑,可见他确实心性坚定。 沈蕴继续道:“反正你们俩再歇会,等我和弥远找个机会插进空隙给江少主打打下手,这次我们三对一,总能将他重新制住,到时候宫同修再……” “不,”宫梦锦低头按住自己掌心的伤口,重复道,“不,我觉得我们得撤了。” 沈蕴止住了话语。 “实不相瞒,我的化雾已经被震裂了,再用它来施展幻术,恐怕不足原本威力的八成,而其他的致幻法器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即使用我的血来饲喂,也根本没法困住他。” 宫梦锦道,“而且沈同修你别忘了,守庭他们都受了伤,还在附近的拒阵里。” “……” 沈蕴沉默了片刻,他吸了口气:“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莽撞了。”从善如流一向是沈剑范招人喜欢的优点之一,“不过就算要撤,也得劳烦宫同修再用用您的化雾,不然拖延不了那么长时间。” “行,”宫梦锦点头,“给我一寸香的时间,我来施术……” “江前辈撑不到那个时候的。”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路弥远忽然开口。 锵! 斩龙舞既是剑招,也是武舞,而此刻两人皆使用斩龙舞,其律本就相容,对战时金铃声和剑击声高低错落,宛如铮铮琴音;衣袂飘逸翻飞,异常赏心悦目。 在鲸脂鸟的照耀下,不远处雪白的吞月和漆黑鬼气交织,宛如如两条蛟龙在瀚海之中起伏争斗。剑刃和鬼气每一次相击时都有火星淬出,宛如铁马金戈铮铮鸣恸。 但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那条白色的幼龙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远远不及黑龙之势。明明是一样的招式,在江夙手中的威力和江子鲤的威力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若不是他手中握着的吞月是天下第一名剑,恐怕他早就已经剑断人亡了。 沈蕴啧了下舌,示意宫梦锦立刻开始施术,自己和路弥远提剑要来帮忙,江子鲤余光瞥见,断然喝道:“外人不准过来!” 沈蕴不可置信:“江子鲤你这会还任性什么……” “滚开!”江子鲤吼道,“我就算战死,那也是我自己选的!沈蕴你若敢插手,我此生都不会饶恕你!” 这是他的战斗。 斩龙舞的杀招专攻人身上的印堂、廉泉、曲池等弱点,江子鲤心知肚明,对这些地方也严加防范,不敢大意。他挡下江夙挥向他的一剑,两剑僵持之时,他突然一阵剧痛从右足袭来。 他低头一看,瞳孔急剧惊缩。 江夙的左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截黑色利刃,刃尖已贯穿了他的脚背,将他的右脚死死钉在了地上——是斩龙舞中绝不可能有的招式,甚至任何剑客对决中都不可能用出这样的招式。 “唔……!”江子鲤没料到对方竟然会用如此卑劣的偷袭,他生生咽下痛呼,倏地抬头,“你——” 剑尖已近在眼睫。 不容思索,江子鲤猛地后仰,然而剑尖已划开他的眉心,鲜血在额上飙溅出来。 舒喻脸色惨白:“少主……!” 江子鲤的脸色比他的执剑使更惨白。少年踉跄几步,捂住额上的伤口倒在了地上。他胸膛剧烈地起伏,抬头看向江夙。 让江子鲤意外的是,对方此时竟然放下了手,并没有给他致命一击,只是俯视打量着他。 突然间,江子鲤心里的那一点火苗又不受控地重新燃了起来,他张了张嘴:“父……” “斩龙舞,无趣。” 一瞬间,江子鲤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江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茫然而无聊地,在看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我要找的,不是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袖摆上的金铃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 叮铃。 “啊啊啊啊啊啊————!!!” 从江夙身后骤然爆发出比恶鬼还要凄厉的咆哮,江子鲤的脸变得无比扭曲,他疯了一般翻身想要扑过去抓住江夙衣摆,但重伤的右脚根本使不上力气,一个趔趄又扑倒在了地上。 “江夙!你给我站住!!” 那个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没有手捂住伤口,血顺着额头的伤口溢出,很快糊满了他的眼皮,睫毛,鼻梁。 “父亲!江夙!我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少年双眼血丝暴起,发出困兽般的嘶鸣,“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什么要建立他永远都追不上的不世功勋,凭什么要让他永远活在剑圣阴影之下,凭什么抛弃母亲和宗门,留他一人去面对那些阴沟里的窃窃私语,现在又凭什么堂皇地在他面前堕落成鬼,将他的所有崇拜敬仰嫉妒全部撕得粉碎,踩在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