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美丽、壮阔、并且生机勃勃。 和资源枯竭、严重污染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 池遇和褚颜申震惊极了。 池遇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而褚颜申，也只在珍贵的历史视频资料中窥见过一两分古地球的风姿。 而眼前的世界，真实地还原了视频资料中的景象。 景宋站在洞口前方位置，看着前方的美丽世界，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这就是我们的家园。欢迎两位回家。 这里是家园与外界唯一相连的通道，外来入侵的人类就算找到了这里，想要下去也会粉身碎骨，但是我们不会 说完，景宋的眼睛瞳孔闪烁了两下红光，往前两步，率先一跃而下。 池遇跟上前，低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寒渊，想了想，转身抱起褚颜申，也跟着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池遇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在这个极寒的环境，池遇的身体内部机能，似乎在一点一点被完全激发出来。 他能清楚地看见空间内存在的，各种看得见或是本应看不见的颜色。 他不需要任何防护服就能出入任何极端恶劣的环境。 我回来了。 景宋伸手敲门，她的身上挂满已经处理好的熊肉，此时站在一间由木头和石块混合搭建而成的木屋门前。 景宋回来啦！ 嚯！大收获哦，竟然猎到了巨熊。 偶尔有路过的人跟景宋亲切地打招呼，但大多数人的反应却是警惕地看向她的身后。 那是两张比她容貌更加出众的陌生面孔。 视线一触即离，然后便低头匆匆离去。 他们在观察池遇和褚颜申的同时，池遇和褚颜申也在观察着他们。 这是一个大概生活着有四五十户人家的部落。 房屋都用相似的材料修建，如蘑菇一样生长在大地上。 周围开垦了一些耕田，里面种着绿油油的农作物。一些男人和女人正在劳作。 他们的穿着朴素而又简单，不论男女老少，身上都没有一丁点经过生物改造的痕迹。 他们是真正的自然人。 而最让池遇惊喜的，是其中一户人家的门前，赫然生长着一棵比房子还大的树。 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水果。 池遇伸手扯了扯褚颜申的氅子：褚小姐，你看那个。 褚颜申眼睛一亮：是苹果。 它的树叶和树干，和池遇送他的苹果树培育出来的树苗如出一辙。 景宋敲了一会儿门，依旧没有人开门。 她自言自语道：奇怪，阿妈阿哥去哪里了。然后丢下身上上的巨熊肉，翻找口袋里的钥匙开门。 进了屋，景宋先收拾好熊肉，然后为褚颜申和池遇端出水果。 上面不止有红彤彤的苹果，还有一些很多各种颜色的古怪水果。 池遇和褚颜申看着碗里的绿色食品，一时之间没敢轻举妄动。 景宋端正坐好，看着面前的两位客人，介绍说：这里是我和阿妈阿哥的家。我叫景宋，阿哥叫景致，阿妈叫景兰。这些都可以吃，是外面没有的，阿妈自己种的蔬果。 说完，景宋率先拿起一颗小西红柿喂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 池遇低头从碗里取过一根青瓜，张嘴咬了一口。 是一种，很奇特的味道。 不甜但清爽可口。 池遇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很好吃。 他转身看向褚颜申，举起手里的青瓜递到他的嘴边，褚小姐！ 景宋一边咀嚼嘴里的食物，一边观察池遇和褚颜申两人的反应。 不出意料，他俩的表情，和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尝到这些食物的反应一模一样。 景宋期待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这里不缺粮食，你们要留在这里吗？如果不喜欢我们部落的话，家园还有很多其他的部落能接纳你们。 褚颜申没有回应她的话。 他知道，景宋看似在询问他俩，但实际上看重的是池遇一人。 自己就是个顺带的。 于是他对她笑笑，说声谢谢款待，然后低下头，把吐出来的橘子籽和另外一些果核剃干净准备收起来。 而池遇在吃了景宋一堆水果后，和她说话的态度也软化了许多：你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们留在这里？部落里的人和你对我们的态度截然相反。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池遇能清晰地感觉到部落里的其他人似乎并不欢迎他们。 以及，景宋之前说过到家园之后，就会把那些问题的答案告诉她。 截止现在，她还没兑现承诺。 听见池遇的问话，景宋叹了口气：他们不是不欢迎你们，他们是太害怕了。这片土地正在遭受威胁。 景宋顿了顿，纠正自己的话：不对，应该说，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类正在遭受威胁。 十八区是地球对自己的最后一层自保，它阻挡住了肆无忌惮的开发和污染，却阻止不了拥有智慧的非人生物的攻击。 景宋的这句话说得很慢。 在听见拥有智慧的非人生物这几个字时，池遇不知为何，脑子里隐隐有种念头，呼之欲出 景宋注意到了池遇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知道池遇开始意识到什么了。 毕竟经过精密设计的程序，和愚笨迟钝二字沾不上丝毫关系。 景宋定睛紧紧注视着池遇，一字一句道：池遇哥哥，我所说的拥有智慧的非人生物，他们和你一样，按照你的称呼，可以称他们为食异者。 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进化合并到高级形态的机械异物。 池遇震惊地呆在原地。 他是进化合并到高级形态的机械异物？ 池遇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茫然无措地扭头看向褚颜申，直到褚颜申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才感觉内心有了几分安全感。 景宋注视着池遇，继续说：池遇哥哥，我的腿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没能完全褪去初形，我比你弱小很多很多 从一开始，你狩猎其他机械异物，真正的原因就不是因为饥饿，你是在本能地进化，是在进行[合并]。 池遇猛地抬头，说：可是，我是被奶奶从垃圾场捡回来抚养长大。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你口中所说的初形状态。 景宋摇摇头。 不是的。 从那时起，你就已经是褪去初形的高等级了。池遇哥哥，你的记忆缺失了，你缺少了所有自我起源和执行逻辑的内容。 这是所有高等级的哥哥姐姐们都有的，这里面包含了合并到高级形态的机械异物不可或缺的行动指令。 池遇哥哥，我告诉你。我的原始记忆里，我们都不叫机械异物，我们只是被罗博士创造出来的，拥有高等智慧并且拥有自我进化能力的机器人。 罗博士，也是我们的父亲，他是世界上最天才的人，他赋予了我们生命，我们的双眼能识别人类已知的所有光谱，我们拥有最强悍的体魄和力量。我们的母亲是地球生物学家，他们都无比热爱这个世界。但是他们热爱着的这个世界病了，它奄奄一息、满目疮痍 人类称我们为异病毒也没有错，因为从本质上讲我们就是一组程序病毒，只是程序病毒拥有了感染和进化的能力。 而我们接收到的共同指令是毁灭人类，重启地球。 第43章 联盟 在杀死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后, 我们将集体自毁，等待数亿年后，地球自愈, 并进入下一个生命进化的轮回。 景宋的这番话，不仅解答了池遇之前的疑惑，也让池遇了解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池遇记起了自己刚接触到机械异物时的光景。 当时他看出它们在通过[合并]进化变强，但不知道它们进化的终点正是自己。 褚颜申用力捏紧池遇的手, 说：不用紧张，你就是你。 池遇略微扭头, 正对上褚颜申略带担忧的眼神。 这时，池遇才察觉到，原来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怪物这两个字给池遇的童年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靠着奶奶给他的爱才得到治愈。 尽管现在的池遇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独立的思维和三观想法。 就算现在有人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怪物, 他也不会多加理会。 但机械异物的最高级形态、机器人、病毒、程序等完全陌生的字眼，依旧让池遇感到世界观遭到了冲击。 难怪机械异物对人类的攻击性这么强，不能异化就杀死, 因为它们存在的意义, 就是为了灭绝人类。 难怪当时踏上列车后，他看见了外面站着的食异者。 数百万的机械异物大军中, 怎么可能不诞生出那么一两个和自己一样进化到高级形态的同类。 它对自己笑, 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同类。 有一个自己这样的高级异物在, 这一列车流亡的人就不会有存活的机会尽管最终，他们也没能活下来。 多么嘲讽。 他们没有死在机械异物的手下, 却死在了同中族的暗算中。 恍惚中，池遇回忆起了罗白。 他当时举着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用他一如既往的那中不太正经的邪气笑容对自己说池遇, 我并不觉得我是个坏人。 记起了在得知下街区要被强制拆除后，罗白离开诊所时带走的那个防雨包。 他之前一直没能想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竟比他的医疗器械还要珍贵。 现在，池遇大概清楚了。 里面可能是程序、光盘、芯片、笔记本计算机一类的东西。 而那座半球形的异病毒制造工厂里，最重要的东西也许从来就不是那些能感染人体义肢的病毒。 而是位于罗白临死前身后那堵墙里的，池遇想要探究，却被罗白炸毁的巨型计算机。 他是罗博士的孩子。 他继承了罗博士的遗志。 那场爆炸，不止传播了新的病毒程序，也把病毒程序的形成过程和病毒源代码全部炸毁。 罗白和罗博士、褚颜申从本质上来讲，都是一样的人。 只不过，罗白和他的父亲选择了更为激进暴力的方式来挽救这个世界。 而褚颜申，则一直在尝试在这千疮百孔的大地上，寻找到一个新的出路。 池遇扭头看向褚颜申：褚小姐，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如果当时我不跟踪罗白，那么他也许就不会死但是如果时间倒流，我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罗白，他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池遇自以为了解罗白，然而直到他死在自己的面前，池遇也没能真正认识他。 甚至，促成了罗白的死亡。 池遇垂下脑袋，神情悲哀地说：我现在感觉自己很难过。 褚颜申摇头，对池遇说：罗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下去，他是人类的一份子，是造成世界崩坏的罪魁祸首。在他的心里，就连他自己也是有罪的。 景宋撑着下巴，认真地说：但不是所有人类都是坏的，至少阿妈和哥哥还有家园里的大家，都不算罪无可恕。 十八区的环境太极端了，低等级的兄弟姐妹们没有办法进入。所以，在探测到这里面竟然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后，我和姐姐，还有一些其他一些高等级的兄弟姐妹们就来到了这里。 景宋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道：但是在进来的过程中，我受伤掉队了，是哥哥救了我 我爱人类，我不想杀死他们。景宋弯起眼睛，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为了抵御那一次他们的入侵，家园牺牲了好多人。直到我的出现，我拼命阻拦，才让他们暂时停止了杀戮。 但我一个人拦不住，你知道的，程序指令高于一切。 不过好在没多久他们又撤离了，似乎是谁在召集他们前往另一个地区。临走前，姐姐带走了一些中子和粮食，并且让我看清楚人类的劣性根，就算他们不对家园里的人出手，他们也会自相残杀。 褚颜申：所以出现在十八区的那枚果核中，是他们刻意带出来的？ 也对。 除了和池遇一样的家伙们外，又有什么人能游刃有余进入十八区，并且全身而退。 而且不可否认，他们的预想是正确的。 这些从十八区带出来的东西，已经在上层阶级掀起了波澜。 在它们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瓜分资源和为自己攫取最大的利益。 如果外面没有这些的话，那褚小姐你说的果核中确实是姐姐他们散播出去的。景宋点点头，补充道：因为遭遇过一次厄难，所以会害怕你们，这也是在看见穿着打扮不同于家园人的外来者时，大家会那么警惕的原因。 我讲完了。 景宋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视线认真地望着池遇 景宋问：池遇哥哥，人类并不全是罪无可恕对吗？姐姐说我会这样想，是因为我的脑袋受伤了，思维程序发生偏差，但是我觉得不是，我相信我自己所感受到的、看见的 池遇终于明白，景宋为何在看见自己身边站着褚颜申时，就认定了自己和她同属一个阵营。 他和她一样，对人类不抱杀戮之心，能与之共存。 她深爱着人类，她想要保护他们。 但是她的力量，在面对他们时，实在太小了。 而在池遇出现的那一刻，她的阵营不再是孤单一人。 此时，池遇的心情已经比初听景宋话时平静了几分，神色也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