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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终于赶到悬崖的边缘,只看见黑黝狭长的深渊中姜珂身上所穿着铠甲一闪而过的亮光,还有两道紧随她而去的一白一黑身影正在急速坠落。其实这个时候,江霰的脑海中还没有想到任何能够解决目前这种棘手困境的办法。 所以他干脆就不再去想,而是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安排,一秒钟都没耽搁地也随着他们跳了下去。 因为迅速坠落而在江霰耳边刮起的风,高高吹起他已经有些长的黑色碎发,但是那些细碎的发丝很快又服帖地附在了江霰的头顶。就像是从地上忽然跳起,又很快落下来那样。 是的,没错——江霰一直以为会出现的失重感并没有如约而至,并且从他的手腕处又传来一股仿佛撕裂般的疼痛感觉。 然后江霰抬头向上看去,发现他的右手果然正在被人牢牢地拽着,而那张也探出悬崖半个身子的如玉面庞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江霰没想到司禹枫居然拽住了他的手。 “江霰……你抓紧一点,我……我一会儿就拉你上来!” 此刻身体全部都悬在半空中的江霰,并不认为司禹枫的这句话有多大能够实施的可能性,毕竟,他时能直接感受到司禹枫胳臂上面力量的迅速流失。 但司禹枫还是没有轻易放弃,他一直都在咬牙硬挺,他的身体也一直在无声地与那个弱小的自己做着对抗。 从底部一直都没有传来姜珂他们落地的声音,江霰再次抬头向上看去,忽然感觉这条沟壑就像是一道天堑似的横在光明与黑暗,又或者说是生与死的边缘。 司禹枫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涨得通红,即使他现在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悬崖,但是司禹枫还是努力不去注视江霰身下的深渊,他在心里像是洗脑一般不断重复对自己说:司禹枫,你无论如何,都不要肯松开江霰的右手。 可是很快,司禹枫却听见从自己手臂的下方传来队友熟悉的冰冷声调。 “放手吧。” 江霰知道如果一直保持现在这种情况,最终只会导致两败俱伤——刚才他试过,这处悬崖的侧壁很滑,他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再爬上去了。所以他仰着头,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对司禹枫说道:“放手吧,小枫。” 其实江霰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再畏惧死亡,或者说是他早就已经对死亡感到麻木——他曾经见识过太多死去还有濒死之人的双眼,他们的眼神里面无一例外地全都充满了非常丑陋的怨恨与不甘——他不想让自己在临死之前也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江霰此刻并没有表现得像是只剩下了一只手还被人紧紧地拽着,其余身体的大部分都已经无所着落的悬空状态。 他仍是以一种很平静的状态,仿佛只是在旁观别人的死亡过程一样,又对着司禹枫冷声说道:“再继续这样坚持下去,你只会和我一起坠下去。” “不……” 司禹枫额上的汗水顺着因过度用力涨红的脸颊缓缓而下,甚至有一些都已经滴落在江霰的脸上。但他还是想要努力做出一副宽慰江霰,仿佛自己并没有什么没事情的样子,他的嘴角也仍试图勾起一个令江霰感到熟悉的弧度。 “我,我没事……江霰,你再……坚持一下……” 然后江霰就听到司禹枫撕心裂肺,像是一头处于爆发边缘的猛兽那样喊道:“章剑!你快点过来啊!!” 可是章剑那边的情况也并不乐观。他一边保护着手无寸铁的沈盈盈,还要一边想办法躲开来自神佑骑士们的反击,所以他即使听到来自好友的求助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司禹枫。 这边在司禹枫喊完之后,江霰立马就看到从他那白皙的脖子上绷起来好几道青筋,而司禹枫一直紧握着江霰的手心也开始不断渗出潮湿粘腻的汗液——江霰知道,这些都是司禹枫即将撑不下去的表现, 江霰并不明白司禹枫为什么不肯轻易放弃自己,明明他已经没有机会活下去了,于是他又试图劝道:“放手吧,小枫。” “你和我之间,活一个就足够了。” 但司禹枫仍是执拗地不肯松手,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力气再回答江霰的话了,此刻他的胳臂颤抖得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一般。 更令司禹枫感到绝望的是,虽然他一直都在牢牢抓着江霰的右手,可两个人的双手还是无法避免地不断分离——手掌之间渗出的汗液,此刻就仿佛是那些该死的粘腻润滑剂一样,而且司禹枫的手指也开始逐渐感到脱力。 司禹枫小的时候,最不喜欢的童话故事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因为他并不能够接受结局时那个小女孩在看到许许多多的梦中幻境之后,最终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寒冷的冰天雪地里。 他现在能感受到两个人原本紧握在一起的手指正在一根一根,接连不断地被迫松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小女孩的幻境破灭以后,只能无奈看着手中的火柴一寸一寸,逐渐化为灰烬。 那些由火柴点燃才会出现的场景终于迎来了现实中的破灭,司禹枫只能看着江霰在自己的眼前,飞快地坠落下去。 更可悲的是,他此时居然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像是有一片黑色幕布突然罩在了司禹枫的眼前,让他一时无法进行视物,他的目光也陷入了一种短暂的迷茫状态。